為什麼三年前她不能這麼堅決?就因為他所提供的金錢,還是其實當年她根本就沒有說不的餘地?
『不嫁?事情都到了這節骨眼,能容得你不嫁?』孟父慍怒。『既然不嫁,三年前為什麼不說?』
『爹──』
『夠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說。蘭兒的娘,從現在起,我要你把她關進房裡,在劍飛來迎親之前,不許她出房門半步!』
『爹!』孟蘭心心驚。
爹怎麼可以這麼做!自小到大,爹最疼的就是她,她萬萬沒想到,爹竟然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把她鎖在屋裡!
見著女兒淚盈於睫,縱然想維持父親的尊嚴,但孟父仍是不捨地說出自己的心聲。『蘭兒,你這個傻娃兒。為父給你訂下這門親,自然也是為著你的幸福著想。要不是劍飛,只怕咱們現在仍是一貧如洗、寄人籬下。別說是為了報恩,你要是嫁進去,也是個堡主夫人,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難道你真以為爹娘會害你嗎?』
『是啊,蘭兒,再怎麼說,爹娘都是心疼女兒的。』孟母跟著勸說。
『爹,娘,女兒不曾這麼想。』蘭心含淚搖頭。『只是,爹,像駱劍飛那樣一個莽夫,爹難道不怕女兒嫁過去受苦?』
『蘭兒,爹知道你一向飽讀詩書,心高氣傲。劍飛的為人這些年我也多少聽過,可光他對咱們的禮數和照顧難道還不夠嗎?爹相信只要你進門,給他生個小壯丁,他是不會虧待你的。男人可靠的是肩膀,那些詩啊文的,要來有什麼用呢?』
『爹,女兒的心,您是不會明白的。』她的一顆心,早已經給了成嘉,就算不是駱劍飛,她也容不下其他的男人啊!
但這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我用不著明白。我只知道,訂了親就不能悔婚,不管明不明白,你都得嫁。』孟父不想再多說。女兒家的婚事,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她再有意見。『孩子的娘,把她帶進去!還有,去把那唐雁找來看住她,順便要她做陪嫁,好好地把蘭兒給送到駱家去。』
說是要看住她,但實則是關心。唐雁那娃兒一向聰敏,又有一身好武藝,往北地的路途遙遠,讓她陪著蘭兒出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安心得多,至少,有自己人照應也是好的。
『爹──』孟蘭心發出絕望的呼喊。
爹竟想要找唐雁來陪嫁,那她豈不是連想逃的機會都沒有?
命運如此。難道她真的無力反抗?
☆ ☆ ☆
『蘭表妹,出嫁是喜事,怎麼把事情弄得這麼僵呢?』唐雁進了表妹的閨房,搖著頭,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
所以她說嘛,一個女人活得好好的,幹麼耍嫁人,要是嫁錯了,豈不比不嫁還慘。才一大早,孟姨便十萬火急地派人找了她來,說是要她看著表妹,一路護送她到駱家。
護送,這有什麼問題。向來,她一直是坐不住的性子,哪兒有事,她便往哪兒去。現下自家人要她幫忙,她自是義不容辭。
可現在……她皺起眉頭。
看見表妹因為婚事哭得慘絕人寰,一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模樣,她這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答應錯了。
現下的情景,倒像她成了強逼表妹嫁入火坑的惡表姊。她抿起嘴。難道,這中間真有什麼不對?
『雁姊,換作是你,你肯嫁嗎?』孟蘭心哭紅著雙眼問。
『這──』這話問得唐雁皺起了眉頭。
換作是她?這真的很難回答,畢竟,要嫁的也不是她。更何況,她長這麼大,還沒想過嫁人這回事。
只是見表妹這麼傷心,她難免有些不忍。
無論何時,她這個蘭表妹總是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連同為女人的她都覺得心疼,更別說是男人了。難怪那個出了名的『北地黑狗』要選中她。換作是她,也要娶個像表妹這種水樣般的女人。
『你說,我真的非嫁不可?』小蘭不肯放棄地問。
『嫁,怎麼不嫁。』唐雁忙不迭地回答。『婚事不是早就說定了嗎?怎麼這會兒又說不嫁了?蘭心,別盡往壞處想,據我所知,『北地黑狗』不只是在北地出名,只要在江湖上行走,誰沒聽過他的名號,能嫁這樣的男人,算是福氣了。你不肯嫁,還不知要有多少女人搶著做堡主夫人呢!』唐雁偏了偏頭暗忖,這往好的方面想,該是這樣沒錯。
『堡主夫人又如何?不過是個莽夫。』蘭心露出嫌惡的神情。
『莽夫?』一堡之主,不是什麼人都做得的。說他莽夫,倒不至於吧。現在她終於明白表妹擔心的是什麼了,可她隱約覺得原因似乎不只這麼簡單。
『難道不是嗎?』蘭心拭去頰邊的淚痕。
唐雁聳肩。『聽說他是識字的。要不,他得怎麼主持那麼多家業?我想,這駱劍飛應是有幾分能耐才對。』只是這會兒,她說得都有些心虛,自己倒像成了駱劍飛的說客了。
其實她跟蘭心一樣,從沒見過這人。也不知他生得是圓是扁、人是好是壞。江湖上傳聞這麼多,自是不能盡信,可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那……想到這兒,她也不免替蘭心擔心起來。
『家業,說得好聽是家業,說得難聽些,不都是些豪奪強取的勾當?你忘了他為何拖了三年才來迎娶的原因嗎?說得好聽是清理門戶,說到底還不就是殺人?!』蘭心嗤之以鼻。『就算識字又如何?對我來說,那根本就不夠。』她不願將自己的一生交給那樣的男人。
『不夠?那麼,你想要的,又是什麼呢?』唐雁不太明白。
事實上,江湖險惡,要成為一方霸主,不會這麼簡單。她可以明白,三年前.他是在保護他辛苦得來的成果;一時間,她似乎有些瞭解所謂霸主的處境。所以,她還是喜歡行俠仗義,一個人多自在啊!
孟蘭心搖頭。『我不像你。要我甘於平凡、做一個莽夫的妻子,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