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我的朋友。」他補充,「有長期僱用關係的朋友。」
千頭萬緒竄動著,她抓出一個線頭出來問,「那是你第一次去鳳凰島嗎?」
「不是。」
「第幾次?」
「二十幾次。」
第8章(2)
這個答案會讓以前的她很驚訝,但這一刻,她竟發現自己是冷靜的。
她往樓下走去,直到客廳,「你一直在觀察我?」
「我一直很關心你。我承諾過你,在你需要我的時候,一定會在你身邊。」
「如果鳳凰島沒發生動亂,你要到什麼時候才去找我?」
他連思索都沒有,「你三十歲生日。」
所以,他確實有某個計劃,她嗅到了。「為什麼?」
他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咬出一根點上,「我估計,六年夠讓我把事業衝起來,穩定住,也夠你打開眼界,累積足夠的自信。」
「……什麼?」她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你是在說,我以前既自卑又見識不足嗎?」
「以你的年紀來說,不是。」他實際且坦白的說。「但以當時我們所處的情況,以及你面臨的對手——我媽,你是。」
蒂琺眼前火星點亂飛,「你……你是在貶損我?」
「這是實情,你不是瑪麗喬的對手。婚前婚後,我一再告訴你,別把她看得太重,但你做不到。」
她怒紅了眼,雙手一揮,「在她耍了我那一記之後,我保證過,我以後會做到!」
知道她對茫茫煙霧的隔絕反感,吸了兩口尼古丁後,他熄掉香煙。
他把當時看到的局勢說出來,「她有得是時間,不缺金錢。她不像你,在有工作時才有自尊,有收入時才感到心安。我跟她交手二十幾年,知道她是某方面的無賴,當她盯上你,不會輕易放你跑開,就算你無視於她,她也會天天出現,直到你受不了,對抗她為止。」
「既然早就知道那樣,你為什麼還娶我?不是白白給我罪受?」
他靜靜的看著她半晌,才說,「看過你以前應對其它人的情況,我以為這對你不難。」
她一時語塞,不敢問,他是不是對她失望了。
「對待她的唯一辦法,就是我一再告訴你的,不隨她起舞,只保留對長輩的基本尊敬。」
她堅持,「在她陰過我之後,我絕對可以做到!」
「你可以,但不會是馬上。」就是這一點,讓當時的他當機立斷。「要花上多久的時間?那期間付出的代價,是我們的感情不斷摩擦。也許未來某一天你能做到,但那時,我們的感情也毀了。」
「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訴我,為什麼選擇傷我的心?」
「我不認為當時的你懂。」
「但還是要說啊!」蒂琺激動的說,「你卻讓我求你!你曾經讓我那麼卑微的求你,卻連一個解釋也不給!」
想到瑪麗喬,她的確很頭痛。在那短短的婚姻內,幾度交手,已經令她不耐,想到未來的日子得與她那樣周旋,她就頭皮發麻。
她心裡很清楚,范錯為擔心的狀況很可能發生。
之所以沒發生,是他扼斷了那種可能。
他急凍感情,急速切斷了他們的連結,他讓她——恨他!
這個男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蒂琺驚疑不定。
「你以為離婚是對你的懲罰,但它不是。如果它真是種懲罰,對我又何嘗不是?」
蒂琺搶白,「你是男人!」
「男人也會痛苦,也會內傷。」他低咆,「我希望你做到的,我自己也必須做到。我在要求你的同時,也在要求自己要夠好,才配得上你。」
「是嗎?」她譏誚的問,直攻命門,「難道你也禁慾?」
他毫不猶豫,「六年!」
她整個愣住,「真的假的?」
「前幾天,最初那幾次,我甚至來不及給你多少前戲,你心裡很清楚。」他瞧著她的眼神無比認真。
他確實瘋狂於結合,而她……也是。
蒂琺不禁臉紅,卻也有爆炸般的狂喜。他忠於她,不曾有過別的女人!
「那不輕鬆,但我辦到了。」范錯為沒有半分開玩笑或打馬虎眼的意思,「我希望你快點成長起來,我希望你擁有基本自尊,那是只有你才能給你自己的。我給了你全部的愛,但是,愛不是所有痛苦的救贖,有的東西你必須自己得到、擁有,我們才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蒂琺轉而瞪著他。
這個男人怎麼能在前一分鐘令她如上天堂,卻在後一分鐘拽她回凡塵?
「你現在是在嫌我沒有你高貴嗎?」
范錯為早已想到,當她知道這一切,會有被擺佈的感覺,會心生抵抗,所以更形冷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她洩憤的說。
實際上,她知道——她這輩子不會承認,但她仍然知道,自己的某些人格特質是不成熟的,以前她所擁有的自尊,確實有缺陷。後來的她已經認清,范錯為是她不曾擁有過的美好,為了保有這種美好,她會不斷壓縮自己,即使他不踐踏她,即使他甜蜜善待她,她也會把自己變成如踩腳墊那樣的存在。
那種愛,不對等,不對等的愛會扼殺他們的未來。
這幾年,她看過很多最初美好的感情,最後是這樣的收場,她也不是沒有慶幸過,他們沒走到這個最糟的地步。
只是,她無法相信他竟然這麼狠,狠到親手摒棄她!
他們原本可以幸福的,傻傻的過下去,直到某一天觸礁!
她忽然想到,「當初夜店老闆找我回去工作,該不會是你出的主意吧?」
「我找過他,我們達成了協議。」他含蓄的說。
她惱火不已,「你憑什麼把我像小白鼠一樣,豢養在你能掌控的世界裡?不嫌太自私嗎?」聯想到更多層面,她不禁提高音調,「你讓我這幾年所有的努力成了笑話,還說要我快點成長起來?我擁有的,不就是你給的嗎?」
「不,你的努力有意義,我只能保護你的安全,其它的全靠你自己。你從合夥裡的最小股東,到全額買下那間酒吧的擁有權,你靠自己招攬到阿克卡那樣重視隱私的頂級客戶,你的能力讓我大開眼界。」他幾乎是崇敬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