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女兒以微帶哽咽的嗓音細述那段過往,魏恩玉的思緒恍恍幽幽,心神彷彿回到當年,那個總瀰漫著榮莉花香的村子。
那裡有她的家人、她曾愛過的男人,還有她最喜愛的萊莉花……之後,她的記憶懸在那個帶她遠離家鄉、背叛親人及愛人的男人身上。
前塵往事不斷湧來,她刻骨銘心愛著的,以及曾經愛過的男人,一同出現在她的回憶中,淚忍不住紛然落下。
「是我對不起他……」
說完那段過往,吉川羽子安撫的輕拍母親的手,柔聲道:「媽咪,我泡蜜味晨光給你喝好不好?」
在離開台灣的前一晚,她和杜春徹纏綿了整夜,在送她上飛機前,他教她怎麼泡才能帶出蜜味晨光香味的方法。
當熱水沖開沾滿了茉莉花香的茶葉,令魏恩玉魂牽夢縈的香氣在空氣中繚繞著。
那澄澈的蜜黃湯色,落喉甘潤飄香的絕妙滋味,讓魏恩玉發出來自心底深處的滿足歎息。
那一刻,不管誰是誰非,都隨著這道花茶香,消逝在時間的洪流中。
後來,知道女兒和杜弘遠的兒子相戀,魏恩玉心裡對杜弘遠的愧疚也因此卸下。
母債女償。
看似諷刺的一句話卻促成一段良緣,她的心中再無遺憾。
「羽子……你知道茉莉花的愛情花語是什麼嗎?」
吉川羽子搖了搖頭。
她對榮莉花的瞭解全來自杜春徹,但並沒有聽他說過萊莉花的愛情花語。
「是純潔真摯的愛情。你和他……要連同我和他父親那段不能圓滿的遺憾,真摯的、努力的……讓彼此幸福……」
母親的話讓吉川羽子哽咽。
「媽咪,為了你們,我會讓自己、讓他很幸福……」
「這樣我就放心了……」
一個月後,魏恩玉安詳的離開人世。
吉川羽子把未喝完的蜜味晨光,跟著母親的遺體一起火化。
在熊熊火光中,因為魏恩玉而帶來的悲劇,也跟著燃燒殆盡。
存在於杜家的悲傷與淚水已然遠去,吉川羽子心想,接下來,她就要回台灣找那個讓她掛念的男人了。
自從吉川羽子回日本去後,杜春徹便常感胸口鬱悶,吃不下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所以,當他突然接到吉川羽子的電話,表示已辦妥所有的事,回到台灣時,他恨不得馬上生出一對翅膀,飛到她身邊。
無奈愈是心急狀況愈多。
沒想到在如此緊要的關頭,他的車子居然拋錨發不動!
「該死!」他氣得忍不住低咒一聲。
「頭家,你在急什麼?」
身兼採花工人及包裝工人的老人家們紛紛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想不到向來溫和教厚的杜春徹也會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我要去接羽子!」
「羽子?她回來了喔?」
沒空和老人們閒扯,他問道:「誰有車?借我。」
「我有、我有!你儘管騎去。」熱心的琴姨舉手,大方出借她的交通工具,用行動力挺。
她才開口,阿文嬸立即吐槽。「厚!阿琴啊,你的腳踏車那麼小一台,頭家那麼大一隻,沒法度騎啦!」
耳中全是眾人的笑鬧聲,杜春徹笑不出來,反而覺得心裡那一把火愈燒愈旺。
正當他急得有如火燒屁股時,遠遠的,一陣達達達的驚人噪音悠哉的傳來。
杜春徹聽到那聲音,二話不說衝了出去。
「阿草伯,借我、借我!」
今天天氣很好,心情很輕鬆,阿草伯正開著鐵牛車四處溜躂,沒想到突然衝來的人嚇得他差點把鐵牛車開進路邊的水溝哩。
「厚,阿徹,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喔?害我以為是哪個死猴囝仔搶劫……」
沒耐心等老人家念完,杜春徹朗聲截斷他的話。「羽子說兩點會到市區的車站,我要去接她。」
雖然鐵牛車速度並不快,但絕對強過腳踏車。
聞言,阿草伯眼睛一亮。「羽子要回來了喔?」
「其他的晚一點再說。」直接請下一直賴在鐵牛車上不肯走的老人家,杜春徹帥氣的跨上鐵牛車,準備殺去車站接心愛的女人。
阿草伯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被請了下來,表情很不悅地警告道:「我跟你說,那個陽光管區員說,不可以騎鐵牛車上路。」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記得楊光浚說的話。
「讓他開罰單,錢我幫你付。」
沒時間再多說,杜春徹加足油門,帶著達達達的驚人噪音,緩緩的朝車站的方向騎去。
原本吉川羽子不想麻煩杜春徹,心想到了車站再搭公車回「尋香園」就好,但一下飛機,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的衝動,還是讓她忍不住撥電話給他。
電話那端的杜春徹一聽見她的聲音,根本不讓她把話說完,丟下一句要她等他,就沒聲音了。
她等了快一個小時,卻遲遲不見他出現。
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花點錢搭計程車時,達達達的熟悉噪音讓她一愣。
是阿草伯來接她?
她還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那漸漸清晰的身影讓她差點笑出來。
騎在鐵牛車上的哪是阿草伯,而是那個讓個讓她心心唸唸、想得幾乎發瘋的男人啊!
「你等很久了嗎?」
吉川羽子點點頭,看著杜春徹騎著鐵牛車卻還冒了一身汗,忍不住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天氣有這麼熱嗎?」
「我很急,怕你等太久。」
「你的車子呢?」
「跟我作對,罷工。」
迎向那讓他思念欲狂的清雅面容,他的視線就這麼癡癡的定在她臉上,怎麼也移不開。
第10章(2)
「所以……你跟阿草伯借鐵牛車?」
「不是,是用搶的。」
吉川羽子噗哧笑出聲,被他心急的模樣逗笑了。「阿草伯好可憐。」
杜春徹搖頭,被她的一顰一笑牽動,心狂跳著。「是找比較可憐吧?」
「喝,真的,你瘦了不少。」吉川羽子輕擰著眉,軟嫩的小手貼在他冒出短髭的臉龐摸了摸。
她才離開多久,他竟有辦法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