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些邊角料,丟在角落也只是佔地方,搗鼓些小玩意給孩子打發時間,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說呢,這不是心疼你嗎?」安娘子白她一眼。
「我知道嫂子心疼我,不過嫂子別小看下棋,除了可以玩五子棋還能玩圍棋,下棋容易上手,老少皆宜,而且趣味橫生,引人入勝,不僅能增強思維能力,提高智力,對小孩子來說是玩具也有助於修身養性,是好東西。」她沒忘記小時候看漫畫《棋靈王》的激動,漫畫整套往家裡搬就算了,為此還大張旗鼓去學了圍棋。
「下棋居然有這麼大作用?」她雖略通皮毛可不懂這些道理,只見自家小叔著迷得很,除了抱書,就是棋盤,連吃飯都不是很上心了。
看似閉目養神的田十四眼皮微微顫了下,明明是個鄉村野婦,可是越和她相處,每天都能發覺令人訝異之處。
對一般閨閣女子來說,琴棋書畫只是為了討得好夫君的一種工具,或者是作為婚姻中的一種情趣,但是對一個村婦來說,琴棋書畫比不上能幹活和持家重要,這女子絕對不是出自什麼書香門第的閨女,但她居然懂棋。
這世間令他好奇的事情不多,能讓他投注眼光的人更是稀少,這會兒,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孩子不能死讀書,凡事都照著書本走會變成不通氣的書獃子,培養一點興趣,對他來說總歸是好的,反過來也能成為激勵他讀書的動力。」
凡事都照著書本走會變成不通氣的書獃子,這是把大部分的讀書人都給罵了。
她好大的膽子!
但是他喜歡她這份膽量。
「我是怕你手疼啊,一個女人家每天拾掇那些木料,我又幫不上忙,瞧你這雙手都成了什麼樣子……」安娘子還在感歎,一瞧魚小閒重新拿在手裡的東西,不瞧不打緊,這一瞄,竟是瞧傻了,那布料上走的哪是針線,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的蜈蚣在爬,歪歪扭扭不說,針腳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索性漏掉好幾針,這哪是個婦人手裡做的活?難道她出閣前在娘家沒學過針線?
「……你這是想做什麼?」她難得被魚小閒逗笑了。
「就單衣唄,我那……當家的,老是躺在床上,想說身上要能有件柔軟點的料子,人能舒坦一點。」她瞅了仍舊閉眼的田十四一眼,見他狀似睡著,對她們倆的對話毫無所覺,但還是壓低了聲音。
「我針黹不行,搗鼓了那麼些天,它還是不聽我的話。」
「成,就交給我吧,過兩天我包準它妥妥當當的回到你手裡。」安娘子搖頭,臉上一片溫柔,真當魚小閒是她親妹子一般。
「謝謝嫂子!」魚小閒烏黑的眼睛一亮,隨即抱住她的胳膊。
安娘子笑得溫柔,拍拍她的手。
魚小閒笑咪咪的放開她,「趕明個市集我得早起,嫂子也早點回去歇著吧。」
她不能忍受貧窮,她很清楚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地方,錢財都是生活必需品,有錢才能過好生活。
當然她也不會以為憑著手上那些小飾品就能發財,她要做的絕不是這樣。
「菜地裡最近沒事,我也攢了幾個荷包,打算去市集換幾個銅錢,明兒個和你一道,給你搭把手,你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做生意,我不放心。」安娘子這是真心實意把魚小閒當妹妹了。
「就這樣說定了!」她樂得有個伴。
安娘子離開後,她把安娘子給的那些雞蛋帶進灶間,然後忙碌了大半夜,田十四直到睡著前都還摸不清楚她到底在忙些什麼。
這一晚,兩人各自安歇,而天才濛濛亮,魚小閒給田十四留下早飯,便背著一大包這些日子以來的成果,和安娘子從寡婦村跋涉到烏桃鎮上。
市集剛開始,家家戶戶上街打油買菜,正是熱鬧的時候。
烏桃鎮比寡婦村大上七八倍不止,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個中型小鎮了,它的熱鬧繁華自然也是寡婦村遠遠不及的,一家挨著一家的鋪子雖然是土磚房居多,然而想買的東西除非太出挑,大致上都能買到。
魚小閒擺出來的東西不像一般木匠什麼都賣,她就賣兩樣——梳子和簪子。
擺明了做的是女人生意。
要她來說,女人的錢最好賺了。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無論當人家的媳婦兒還是思春的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絕對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她先挑了一支簪頭雕著辛夷花的木簪子往發上一簪,又將五六支具有特色的簪子依序插上去,令在她旁邊賣手絹、荷包的安娘子看得目瞪口呆。
意識到她訝異的目光,魚小閒回眸一笑,「這叫活廣告、活招牌,比什麼都有用。」
活廣告、活招牌?安娘子聽都沒聽過這些詞,不過接下來她就見識到這所謂活招牌的魅力了。
不必魚小閒吆喝,媳婦兒、替主子出來跑腿的奴婢、主家吩咐出來採買的婆婆嬤嬤『小丫頭伺候著出來逛街的太太小姐……只要走過她的攤子沒有不多看一眼的,烏桃鎮是鄉下地方,雖然說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仍舊,但出門逛街這點自由還是有的。
魚小閒初來乍到,一剛開始從她攤子經過的人還真不少,新來設攤的攤子多少都有吸引力,但是買家買不買賬,還是看賣的東西夠不夠便宜,東西吸不吸引人。
「各位太太姑娘小姐,來買梳子、髮簪噢,棗木梳、梅木梳、牛角梳、黃楊木梳,還有牙梳,今天跳樓大甩賣,通通便宜賣!」
沒有人聽得懂她所謂的跳樓大甩賣是什麼,不過都說便宜賣,倒是可以問看看價錢如何。
她攤上的梳子造型與別家不同,雕刻精美,看起來賞心悅目。
有個大姑娘手挽著籐籃子湊了過來,看了魚小閒一眼,再低頭往下看,手指往一把雕著鏤空百合花的梳子指過去,「這把梳子多少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