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朗懶洋洋的換了個姿勢發呆。
墨美玲認命的歎了口氣,鬆開了手。
難道她兒子真的跟她無緣?
塗雅明低頭假裝調整包包的肩帶,卻遮不住嘴角的黯然,「不用了,我只請半天假,明天還要上班。」
她不忍心看見墨美玲臉上的失望,但也不想讓自己踏進何家,面對可能撞見何浩然的窘況,乾脆心一橫,轉身就走,「我周休二日的時候再來看你。」
墨朗忽然站了起來,淡漠卻別有深意的看了塗雅明一眼。
「阿姨,我送塗小姐出去,順便看看表哥住院手續辦得怎麼樣了。」他大步追上正要開門走出去的塗雅明,徹底無視那個失望透頂的亮眼美女。
「墨朗?!」墨美玲尷尬得進退不得,因為亮眼美女就是那個跟何浩然共進燭光晚餐的企業千金,方纔還是跟何浩然一起走進來的。
沒想到墨朗一出現,她立刻轉移了目標,連何浩然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
墨美玲悶不吭聲的躺回病床上,一臉虛弱的按下緊急按鈕,不過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醫護人員連忙衝了進來。
「幫我把她帶走!她讓我噁心。」這種見異思遷的女人,他們母子倆才看不上眼!
當塗雅明看見墨朗趕在電梯關上之前衝進來,還朝她微微一笑時,她直覺的轉頭張望了一下,沒想到會看見墨朗的笑意延伸到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讓她很是莫名其妙。
他們跟著其他人魚貫走出電梯,當墨朗握住她的手肘,她臉一沉,正要出聲喝斥時,卻被墨朗搶了話頭。
「走這邊才對。」他一確定塗雅明跟在他身邊,立刻收手,彬彬有禮的道歉,「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塗雅明的腳步顛頓了一下,愕然的轉頭看他。
墨朗卻什麼也沒說,俊美的臉龐少了冰冷的面具,看起來反而有幾分蕭索。
塗雅明也悶不吭聲的跟著他走,腦海裡閃過一雙紅腫的黑眸,還有那一個為這對情人四處奔走的何浩然……
所以她停下了腳步,拉住墨朗的皮衣下擺,迎上他興味盎然的眼眸。
「該不會你也想約我喝咖啡?我不答應你就不離開吧?」他扯動嘴角,寒意驅走了方纔的友善。
塗雅明直接賞他一對自眼,「不是。」
「很好。」墨朗表情軟化了起了忽然專注的盯著她,「他是個好人。」
接著他漾出今天最好看的笑容。
塗雅明愣了一下,忽然寒毛直豎,本能的轉頭一看,看到眼泛血絲的何浩然。
「我去陪阿姨,你們慢慢談。」墨朗拿走何浩然手上那一迭紙張,很識相的閃人。
這下子,塗雅明可以確定他剛剛是為了什麼道歉了。
「等一下!」她喊住墨朗,故意目不斜視的經過何浩然身邊,說出自己方才斟酌許久的話。
「我去台東喝喜酒那一天,曾經遇見過海小霓。」她看著墨朗眼裡的狂喜跟期待,心裡慢慢的踏實了起來。
「我們爬上同一棵樹看風景,我聽見她不停的說著你的名字……墨朗,她看起來跟你一樣傷心。」她頓了頓,接著微微一笑,「希望我有幫到忙。」
她真想用過來人的身份跟他說,如果真心相愛,就不要輕易放開。
墨朗強抑住激動的情緒,僵硬的點點頭,「有,你們都有,謝謝。」
塗雅明一臉感傷的看著他離開,後腦勺傳來一股溫熱,瞬間迸擊成無數電流在四肢百骸流竄。
何浩然輕輕撫著她尚未齊肩的短髮,湊到她耳邊慢慢的說著,「你又騙我。」
「我沒有。」塗雅明連忙低下頭遮掩忽然發脹的眼眶,卻遮不住自己泛紅的雙頰。
她忘不了上次他說這句話時的動作跟表情……
塗雅明煩躁不安的深呼吸幾次,優雅的告別,「我該去坐車了。」
她匆匆的走了幾步,忽然茫然的停住,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走神得太嚴重,根本就沒注意墨朗往哪個方向走。
這裡是行政大廳?不是方纔那棟新大樓?
「我送你。」
何浩然一副識途老馬的模樣,把手搭在她肩上,讓她驚訝的忘了拒絕。
如果她曾經心猿意馬,那麼接下來一路上何浩然彬彬有禮的態度也讓她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生動的描述一早起床看見墨美玲雙眼凹陷,臉色死白,還兩眼無神看著他的時候,差點要打119求救專線。
「要不是我堅持要她過來做健康檢查,恐怕她還不當一回事呢!都已經快要六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學年輕人熬夜啊?」他丟給她一個「你說是吧?」的眼神,泰然自若的開車。
他就像好久不見的鄰家大哥,心無城府的跟她說著家裡的大小瑣事,似乎根本就不曾為她心煩意亂,不曾為她輾轉難眠……
很好,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不該忘了他有許多相親對象,還有教人目不暇給的緋聞,應該不至於需要靠著寂寞打發時間。
第9章(2)
塗雅明心不在焉的望著台北大同小異的街景,心酸又認命的歎了口氣。
是她自作自受。
好不容易等到了期盼這麼久的愛情,卻眼睜睜的看著它離開。
他一直都是好的。
從她整理那棟舊房子被他發現開始,一直到現在,不管他們曾經有過怎樣的誤會,曾經發生過多少次的爭執,他總是盡其可能的妥善照顧她。
就像她說的,她懂。
她懂他溫柔的心,樂於付出自己的感情。
他一直是岸上那一盞微弱的光,讓汪洋中載浮載沉的她看見上岸的希望,不至於自暴自棄的沉溺。
她真的愛他。
所以她看見自己的懦弱與卑微,為了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理由跟他決裂。
她早就應該跟他說聲對不起!--在他拎著那袋早餐緊張兮兮的扶住她時,撲進他懷裡跟他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你曾經有錯,早就應該原諒你。
對不起,明明知道你已經讓步,仍是緊緊捂著好久以前的傷口,不肯卸下心中莫須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