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難講。」艾楨立刻抬頭看著他,怪聲怪氣地說:「像我這種滿嘴粗口又沒有教養的女人,讓我住進你的屋子很可能會污染你家的空氣。」
嘴角不明顯地微挑,他顯得很淡然,「我不介意。」
他不介意?
那晚明明是他說一個有教養的女人不應該滿嘴粗口的,現在說不介意騙誰啊?
不對,艾楨一怔,她幹嘛把他的話記得那麼清楚,她開始有點跟自己生氣,「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最討厭你們這種道貌岸然的大律師,臭男人。」
「那抱歉了,為了生活,你暫時要委屈一下了。」這次,他還真的笑開了。
他的笑,讓艾楨的臉倏地爆紅,她知道這不是氣紅的,是被這臭男人活生生地笑到不好意思的臉紅。
媽的,這男人到底什麼意思?他的笑明明白白是一個大人在看一個任性撒嬌的小女孩,無理取鬧的笑容,偏偏裡面沒有一絲嘲諷的意思,讓她無法有怒意,這男人是「秀逗」了哦?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艾楨幾近抓狂,「我這麼說難道你都不生氣嗎?你應該罵我,說我不識好歹,然後應該趕我走,叫我趕快還錢,不然就送我去坐牢啊,你為什麼都不生氣,你以為你的雲淡風輕能隱藏多久?」
如果他生氣不就正中這只倔強小老虎的下懷了?可是……
「我沒有隱藏,我真的不生氣,所以你可以進來了嗎?」顏信野收斂笑容,淡淡地說。
「你是不是男人啊?難道你都不曾試著高八度說話,不會惱火?」他越是平靜,她體內的狂躁因素就越加不安。
「真正的男人是不會高八度跟女人嗆聲,更不會對女人發火。」他似乎很認真地跟她分析。
「噢,他媽的。」終於,她的口頭禪從牙縫裡蹦出,就算她承認他說的是對的,那又怎麼樣?她就是想看他發脾氣,想看他跟所有男人一樣對她不滿鄙夷的表情,他才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
自動省略三字經,顏信野彎腰從地上拿起她的行李,自顧自地走向屋內,「進來吧,別站在門口當雕像了。」
「喂,我不要你幫忙啦。」說著,她懊惱地終於脫鞋進屋,跟著他走進一間位於主臥旁的客房。
顏信野不由得輕擰眉頭,「這就是你全部的行李?」
「是啊,你有什麼意見?」艾楨一副想咬人的表情,搶回行李放在床邊。
「很少。」兩個字,言簡意賅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他以為女人的行李都應該很多,例如他家那鬼靈精怪的霍雲溪和聰明睿智的商梓璇,儘管工作忙得喘不過氣,但女人的天性一點都不弱,專門的衣物間都塞不下她們的戰利品,對鍾愛的牌子更是瘋狂,還別提她們的化妝品、護膚品,要求都甚高。
當然,他不會認為這隻小老虎可以跟小溪、小璇相比,但也不應該少到只有一個小行李箱,外加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的大方型背包吧。
他的弦外之意她當然懂,所以她白眼一翻很嘲諷地說:「一個欠人三千萬,外加被黑社會高利貸追債的女人,你憑什麼以為她過得很滋潤?少擺出一副可憐我、惺惺作態的樣子。」
她反射性的話語讓他的黑眸微闔,擋住了眸底的深意光澤,頓了好半晌,顏信野才淡緩地出聲:「其實,你不用一直帶著刺,把身邊所有人都刺傷,我不會傷害你。」
有些駭然地瞪大眼眸,艾楨倔強地轉頭,小臉淡淡發白,固執地反唇相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奇怪。」
「你知道的。」他緩慢地走到她的身前,不帶壓迫性和探究性,只是認真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男人?」
「不是討厭,是恨!」驀地對上他的目光,既然他要問,她也沒什麼好逃避的,她握緊拳頭,「我恨男人,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可惡、齷齪、噁心!」
顏信野看著她,似乎依舊沒有被激怒,反而像好奇寶寶般問道:「為什麼?他們對你做過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艾楨喘著氣冷哼,「不管你會不會傷害我,我都不怕,也請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方式,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用我自己的方法做人處事,你看不慣的話就趕我走,別假惺惺地幫我還債、收留我,我一點都不稀罕,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但也別以為你有什麼目的會得逞,如果我不想做,就算我死都不會做,至於錢……既然有了我能接受的還錢方式,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想辦法慢慢還給你。」
說完,艾楨就轉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著她纖細卻不服輸的背影,一如那個晚上一般……淡淡的笑意在顏信野的唇邊漾開,是她看不到也看不明的微笑。
不過他也不懂,這樣一無所有,幾乎快被逼上絕路的她,嬌小纖細,卻像一隻蘊藏著無限能量和熱情的小老虎,她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不屑,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這就是她。
可是,是嗎?這真的就是她嗎?
小老虎……我真的很想看看面具後的你,是個怎樣的你。
本來,艾楨早已打算好了跟顏信野先生同住一個屋簷下,卻過著互不相干的生活,這種想法也一直維持得不錯。
可是,就在她吃了第三天的泡麵之後,她就實在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她是沒錢,但是也從來沒想過要虐待自己的腸胃,尤其她是個需要熬夜工作的人,不想每次一起床,就對著泡麵長吁短歎。
深吸一口氣,艾楨踏進了他的書房,剛想開口,卻被書桌前的景象弄得呆傻。
她是聽說過那句話,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可是實際看到,連她都忍不住癡了,書桌前的男人穿著隨意的白襯衫,髮絲是微微凌亂,卻柔軟得讓人忍不住想摸摸看,他的側臉完美得近乎可怕,鼻樑上架著的細黑框眼鏡完全無損他的誘惑氣息,甚至更添幾分書卷味,他伏案在滿桌的數據裡,一手標準地執著名牌鋼筆,另一隻手的蔥白指節在資料上緩緩而輕柔地滑過,就像是撫摸一般,讓她都忍不住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