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陣靜默,氣氛霎時變得尷尬詭異。
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別說是吃粥,連吞口水都有困難。
「如何?考慮得怎麼樣?」見她許久沒有回應,陳佑祺忍不住出言逗了逗她,「還是你希望我餵你?」他作勢要伸手拿湯匙。
「不用,」她大叫了聲,像是在護著什麼似的將碗搶走,「你坐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換衣……服……」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痛,令她臉色瞬變。
「怎麼了?」察覺她臉色轉青,他立刻收起笑意。
黃詩昀雙手重重拍桌,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廁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拋下這兩個字,她火速衝進浴室,再出來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
她虛弱地倚在門邊,恨恨地看著餐桌前的男人。
「我認了……帶我去看醫生吧……」再這樣下去,她會脫水而死。
他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嘖,就愛逞強。」他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車鑰匙,道:「去換套衣服吧,我等你,記得穿厚點,外面很冷。」
本來以為只是要去小診所,沒料到他竟帶她來到大醫院——還是直奔急診室。
「喂,我是腸胃炎,不是胃穿孔,有必要來急診室嗎?」掛完號後,她忍不住壓低聲音念了他一句。
「沒差,這裡有我認識的醫生,我比較放心。」
「喔?」她瞇眼覷著他,「沒想到你的政商關係混得不錯嘛。」
「你想太多了,是我哥。」
她一頓,瞬間想起當年他離開台灣的原因。
「是那個害你要一起去德國的哥哥?」
「不是,那是另一個。」
她露出憂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有兩個哥哥啊。」
她的身體向來健壯如牛,平常拜訪診所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進到急診室,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沒想到會是他相伴……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竄進耳裡。「喲,怎麼了嗎?」
她回頭一看,是一位氣質俊逸的男醫師,他雙手插在白袍口袋,停在陳佑祺面前,瞧那兩人熟稔的互動,有些神似的五官,以及他胸前繡著「陳士誠」三個字,這應該就是他的哥哥了。
兩人隨口幾句問答,陳士誠很快地就掌握了方向,「有沒有合併發燒或是其他的症狀?」
黃詩昀搖搖頭,「就只是一直拉,一直吐而已。」
他笑了笑,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枝筆,然後打開病歷本,刷刷刷地在上面草草寫了幾行英文。
「那就……」啪的一聲,病歷被他闔上,「先打個點滴吧?」
「啊?」她錯愕。
陳佑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聲,「幹麼?你怕打針?」
「才、才不是。」好吧,是有一點點怕啦,「可是有那麼嚴重嗎?我只是拉肚子,吃個藥不就好了?」
陳士誠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微笑,耐心道:「是不嚴重,但是因為腸胃炎容易脫水,打點滴可以幫你補充水分和電解質。」
「呃……」她語塞。
「那就先這樣,我後面還有一些患者要處理。」陳士誠做出結論。
「OK,你先去忙。」
「有事call我。」
「好,拜。」
簡單揮了手之後,陳士誠忙自個兒的事去了,陳佑祺回過頭來看著身旁的女人,他們互相對望了一會兒。
「他是你哥?」這是廢話,但她只想找話題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嗯,我大哥,二哥現在在當檢察官。」
「原來如此,所以你是和二哥一起去德國讀法律?」
「嗯哼。」
「喔……」她愣愣地點了頭。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在腦袋裡想像如果兩人當初沒有分手,他們有辦法熬過這十幾年嗎?還是中間會熬不過「距離」那一關,最後還是以分手收場?
此時,一名護理師走了過來。「你是黃詩昀嗎?」
她回過神,「是的。」
「要打點滴喔,麻煩跟我來這邊。」語畢,便領著他們來到一處隔間,要她躺在一張推床上。
黃詩昀緊張兮兮地看著點滴袋與針筒,當細長的針頭扎進皮膚,她終究忍不住皺眉哀叫一聲。
陳佑祺先是覺得好笑,而後是微微的不捨。
第7章(2)
「很痛嗎?」待護理師離去之後,他問了聲。
「是不會很痛啦!」她抬起被貼了透氣膠帶的手,「只是針插在身體裡的感覺很噁心,想到就覺得怪怪的。」她假裝打了個寒顫。
他被她逗笑,「你別一直去看它就好了。」
「說得簡單,又不是你被扎。」她睨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沒被扎過。」
「欸欸,我是病人耶,你幹麼一直跟我爭。」
「好好好,我閉嘴,我不說了。」他舉起雙手,作勢投降。
那樣子讓她也露出了微笑,像是一股暖流輕輕拂過她的心頭,令她胸口一縮,罪惡感再次湧上。
笑容漸漸從臉上淡去,她避開了他的目光,道:「那個……你要不要先回公司?我一個人在這裡不會怎麼樣。」
「沒關係,我今天就算不進公司也無所謂。」他聳聳肩,又補述了句,「除非你嫌我礙眼,這就另當別論了。」
「倒不是礙眼啦。」她苦笑了聲,顯得有些為難,「就像你知道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老是對我這麼好未免太不公平,我希望你別再繼續——」
他伸手過來,以指抵住了她的唇。
她噤聲,瞠著眼睛看著他。
「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他輕聲細語,柔情萬千。
瞬間她有些鼻酸,視線也變得模糊,她不懂,為什麼自己的正牌男友連他的一半溫柔都不到?
他看見了她眼裡的波光,輕撫著她的頗頭。「闔上眼睛睡一下,好嗎?」
她身體一縮,避開了他的手。「別這樣,你會害我被說是移情別戀的女人。」
「那很好啊!」他笑笑地說道:「那不就是我的目的嗎?」
她無言的白了他一眼,翻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兩個小時之後,點摘拔除,她帶著藥單來到大廳等待領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