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她瞥見了金光,趕緊穿過拱門趕來,儘管不知道他打算交換什麼,但哪怕是一隻耳朵、一隻眼她都不肯。
「執秀。」范姜魁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
「不准換,我要安好無缺的你,答應我,答應我!」
「我……」范姜魁還想再說什麼,卻見週身金光瞬間隱入體內,同一時間,他的體內爆開一陣難言的痛楚,像是有萬蟻鑽動,又像是有人拿著鞭子在心底抽著,更像有人伸手覺著他的五臟六腑,痛得他站不住腳,他踉蹌著。
文執秀自覺身子的痛楚瞬間不見,詫異地看著他,就見他的臉色蒼白,冷汗密佈,像是隱忍著多麼巨大的痛楚。
她不由得回頭瞪向朔夜。「解開他的咒!」
「沒辦法,咒已成立。」朔夜一臉愛莫能助。
「那你可以再重施咒,把屬於我的痛楚還給我!」她享受著記憶中無病無痛的美好,可是她一點都不快樂。
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病痛轉移到他身上,她的痛苦更甚從前。
「辦不到。」朔夜淡然道。
「你!」文執秀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卻感覺丈夫從她身後抱著她,那身體冰涼得嚇人,她緩緩回頭,凝睇著他,卻見他瞇起眼,好像看不見她。「相公……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現在可有感覺好些?」
「我不好!」她罵著,淚流滿面。
「可是……」
「要我自私地把痛苦都轉移到你身上,我怎麼可能會好?!」
聽她這麼一說,范姜魁安心了,確定了咒是成功的,她的病痛已經全轉移到他身上。「你撐得過,我就撐得過,沒事的。」他啞聲說,眼前一片模糊,教他看不清她的臉。
痛楚在體內竄流,像是要將他的五臟六腑搗成爛泥,他不禁佩服起執秀,她怎能忍住這種磨人的痛楚?
「你不要用這種方式贖啡,我不要再見任何人贖罪!」她緊抱著他。「大哥總說他的異瞳為我帶來災禍,他每天自責,認為是他的關係,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可不是啊……明明就不是……」
「這不是贖罪,是我心甘情願想為你承受,你已經苦了這麼久,剩下的交給我,我擔了。」他輕撫著她的發。「可惜,我沒辦法再看你一眼,我……」
咒成立得太快,快得讓他來不及多看她一眼,他的五感開始消失,他並不懼怕,只是想把她的模樣記得更清楚,想要再多聽聽她的聲音,就算他從此被困在軀體裡,至少有這些關於她的點點滴滴可以回憶。
「你……」文執秀怔愣地看著他,發現他的雙眼像是失了焦,她緩緩回頭瞪向朔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男人到底從他身上換走什麼?
「那是他要求的。」朔夜斂起笑意,直睇著范姜魁,那高深莫測的表情像在計量著什麼。
「你……」文執秀淚如雨下,說不出任何話,耳邊聽見嘔血聲,一股水意濡濕她的肩頭,眼角餘光瞥見他口中不斷地溢出鮮血,她將他摟進懷裡,兩人軟倒在地,她放聲大哭,「不要……為什麼要這麼做?」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病著受苦,身邊的人面對她的病發會有多麼恐懼,內心必須承受多可怕的煎熬……當他的身體益發冰冷,她的心縮得更緊,當他的呼吸更淺,她幾乎要瘋狂。
「把我的痛楚還給我、還給我!」她泣不成聲地喊著。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最珍視的,都是最愛她的人,她想盡辦法不讓他們為難,可是為什麼到了最後,她總是傷害了他們?!
大哥說,他受了詛咒,可是她卻覺得,真正被詛咒的人是自己,她以己身不斷地傷害週遭的人,這樣的她根本就不該存在……她不該存在!
這念頭一浮現,一股腥甜跟著湧上喉頭,在她大非大慟之時,從口中吐出。
她一怔,垂頭抹去唇角的黑紅色鮮血,突地笑了。
「也好、也好……」她哭著,卻也笑得萬分滿足。
如果她救不了他,那麼可以跟著他走,又何嘗不是最佳的結果。
思及此,她笑咧了嘴,壓根不管血不斷地從口中溢出,模糊了眼前的景致,抱著范姜魁,她心想,相公,你要走慢一點,等等我……
朔夜冷眼看著她,壓根不在意呆愣半晌的姚望和靜寧正快步奔來,靜寧哭倒在文執秀身上,而姚望則是護在兩人的面前,彷彿他是什麼噬人惡鬼。
「小姐,你別嚇我、別嚇我!」靜寧哭喊著。
姚望回頭瞥了一眼,怒聲道:「你對我家爺兒和少夫人做了什麼?還不快救他們?!」他方才目睹了一切,卻看不出頭緒,只覺得弔詭得無法理解。
「想救他們?去找伏旭吧,救人向來不是我的主業。」朔夜無所謂地笑著,舉步離開。
姚望見狀,連忙去找人將昏迷的兩位主子抱回繡房。
靜寧則趕緊請來伏旭。
他看了下,神色複雜。
「伏旭先生,小姐和姑爺到底是怎麼了?」
「這……」伏旭正不知該怎麼解釋時,文世濤和范姜老太君同時進了房,他抬眼看了下,抬手示意他們冷靜,道:「他們沒事。」
「如果沒事,你的臉色為何這麼凝重?」心揪緊著,文世濤臉色異常蒼白地開口。
「他們確實是沒事,身上有咒,但我確定這咒不會傷人,而且……」伏旭也有些不解。「我懂的咒沒有師兄多,也許等會找他問問會有答案,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只消好好睡上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是嗎?」文世濤總算安下心來,這才有心思安無范姜老太君。
稍後,所有人全退出房外,等著明天一早再確定兩人的狀況。
兩人並躺在床上,沉沉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聽見外頭刻意壓低的聲音交談著。
「先說好了,從此以後,你的主子就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就是你的主子。」那是姚望商量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