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妍頹然坐倒在椅上,眼眶不自禁地泛紅。
「謝姑娘,還請……節哀順變。」李刃出言安慰。
「李將軍……」
雖然爹爹的過世是她早已料到的,但由別人口中證實這樣的事實,仍然令她心痛如絞。
強忍住即將奪眶的淚水,她對著李刃道:「李將軍,民女感謝皇恩浩蕩,自當叩謝皇恩,更不敢勞煩諸位大人親自遠赴滇海而來。」
就算她發願清修,爹還是逃不過這個劫數。
人已過世,再多的封誥賞賜又有何用?
她要的只是爹平平安安地在她身邊,讓她善盡為人子之孝。沒想到,現在卻已天人永隔。
難道,人永遠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嗎?
「謝姑娘,你千萬別這麼說。此次咱們來到滇海,除了通知你這件事外,還奉了皇上之命,要接你進宮面聖。」
「進宮?!」她抬眼,眼底充滿了驚訝;甚而,有一絲害怕。「李將軍,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問皇上為何會要我一介民女進宮面聖?」
她以為幾位大人只是要通知她至西蜀迎回父親的靈柩安葬,沒想到皇上竟還要她進宮?
「這——下官便有所不知了。」李刃面露難色。這點,連他也不知道內情。「我想,或許太子會知道原因,要不,等你進京面聖之後,就會知道原因了。」
「太子殿下?」她不明白,這跟太子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李將軍一再向她提及太子。
「是的。皇上對謝姑娘極為重視,特命太子親自前來迎接……」
「太子親自迎接?!」她大驚失色。
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就算父親是因進京就任太子太傅而病死途中,皇上也不需要大費周章讓太子親自前來接她,這樣的事……她如何擔待得起?
但,為何不見太子的蹤影?
看見她臉上的神情,李刃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太子方才有事先行離開,我想……他應該馬上就會到了。」
說著,門外隨即傳來腳步聲。
「李刃,這滇海風景奇秀,要是沒有父皇交代的任務,我還倒真想在這兒住它個一陣子。」人還未進屋子,低沉的嗓音就已出現在門外。
「是你?!」一踏進門,瑤紅就如見著了仇人似的大呼小叫起來。
是他?! 他是——太子?
「謝妍?」見著眼前的女子,仁海先是驚愕,隨即露出充滿戲謔的微笑。「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說過了我們會再見面的,不是嗎?」他挑起一道濃眉。
真沒想到她就是他要找的謝妍! 「民女謝妍見過太子殿下。」她垂下了眼睫,巧妙地掩飾了內心的衝擊和不安。
她夢裡所預見的就是他?
他就是那個將為她帶來死亡、衝突、背叛和痛苦的人?
早在先前的相遇,她就已經察覺他身上所蘊積的危險能量,沒想到,他竟會是她的噩夢! 然不知為何,她卻又有一種感覺——他決不會傷害她。
那麼——她的夢又該如何解釋?
「殿下……謝姑娘,你們……認識?」李刃驚異地問。
照說,他們不應該見過啊。
「何止認識!她還冒犯了殿下!」恨得牙癢癢的瑤紅簡直恨不得撲上前去抓花她那張臉。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自離開那片森林,她就巴不得這輩子別再讓她遇上這女人,因為她知道,只要讓她再見到太子,遲早,她會成為她最大的威脅。
可……她竟然就是皇上要太子親自前來迎接的女人?
這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謝姑娘,你冒犯了殿下?」李刃回頭問,開始替眼前的嬌弱女子擔心起來。「還不快向太子謝罪,太子一向宅心仁厚,不會與你計較的。」
要她道歉?她不自覺地仰起頭,目光與他相遇。
他瞇起雙眼,期待她的反應。
「謝妍!你還不跪下!」瑤紅在一旁斥責著。今天為了她吞了不少氣,她非把她的氣焰壓下不可。
謝妍對於瑤紅的斥責全然不予理會,只是朝著太子彎了彎身道:「請恕民女眼拙,不知在湖心所見的『性情中人』竟是太子殿下,民女以為,太子殿下應是果敢剛直、莊重嚴肅,未曾料到太子本人竟是如此『豪放不羈』、『率性自然』、的『性情中人』,尤其身邊又有這樣一位絕色佳人為伴,實教我們這鄉野村婦難以辨識,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太子見諒。」
一番道歉的話說得是冠冕堂皇,然則明白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李刃一張臉如火般通紅,想也知道謝妍遇上太子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景。湖心?佳人?豪放?太子也真是太……
「好!謝妍!說得好!」仁海拊掌大笑。
這謝妍,竟然能將一句道歉的話說得如此精采,還順道將他罵了個夠,讓他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真不愧是諸葛謝石之女。
這樣的女人,讓他更激賞了! 他還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沒有大腦的動物,就算有,也只會將它用在些爭風吃醋的芝麻小事上,沒想到,世上竟還有如此聰慧的女子。
原以為太子會勃然大怒的眾人在瞬間全都愣住了。
「殿下!」瑤紅是既驚又怒。
為什麼這樣的女人竟能討得太子的歡心?那她平日對太子的百依百順又算什麼! 「好了。」知道瑤紅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仁海出聲制止了她,既而轉向謝妍道:「謝妍,今日我專程前來,是奉了聖旨要接你入京,一來是為你亡父安葬,二來是皇上想見你一面,親自向你致意。」
「殿下,民女斗膽,請求太子代民女回京面聖,就說謝妍於朝廷無功,不敢驚動聖上,只盼能接回先父遺體回鄉安葬,於願足矣。」
雖然她知道夢境的預兆避無可避,然事在人為,現在世上她已舉目無親,若是在滇海終老一生,平靜度日也就足夠,她一向清心寡慾,不想再沾惹上任何麻煩。父親的死早在他答應出仕前就已預見,雖仍無法接受,但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