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除了這個軀殼之外,她所有的記憶仍是屬於杜映亞的,這能算是所謂的借屍還魂嗎?還是她當初對愛情許願樹許下的願望成真了?它讓她活了下來,只不過並不是以她所以為的方式。
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見到了在愛情許願樹下遇見的那位婆婆。
婆婆朝她露出了慈善的笑容,接著便消失不見,至今她都不曾再見過她。
死去的杜映亞成了現今的駱妤茜,經過了長達半年的思考,她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決心完完全全地成為駱妤茜,死去的杜映亞不會再回來了。
「乖女兒,你媽在廚房裡準備晚餐,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去幫幫她吧。」駱易成很喜歡女兒這樣對他撒嬌,但他可沒忘了還在廚房裡忙碌的老婆也很喜歡。
一幾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他們差點就失去了這乖巧可愛的孩子。在經歷了兩天與死神的掙扎搏鬥之後,他們的孩子回來了;但或許是頭部撞擊所留下的後遺症,之後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們的乖女兒變得沉默憂鬱……所幸那些災難都過去了,現在的她甚至比從前更加聽話孝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更加聽話孝順的孩子,並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杜映亞決心成為他們的孩子,決心成為更好的駱妤茜。
因為她明白,父母要面對孩子的死亡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就算她以駱妤茜的身體回到了原先的父母親身旁,也不會再和原本一樣;事情早已經改變,而這改變已為所有人帶來了身心上的疙瘩,任何人都得不到完滿的從前。
相對的,受過的傷已留下了痕跡,既然上天讓她成為駱妤茜,她就用這個身份好好地活下去吧。
杜家人的傷痛已經存在,至少她能不讓第二個家庭破碎。
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死去的杜映亞成了駱妤茜,沒有人需要再面對至親所愛的死亡離別。
「我現在就過去。」駱妤茜放開父親的手,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媽,我回來了。」
第9章(1)
「請問是駱妤茜小姐嗎?」
這一句問話,駱妤茜遲疑了三秒鐘才回應。
「是的。」來電顯示是莫克禹,為何開口的卻不是他本人呢?
駱妤茜心底的疑問在下一秒便解開了,取而代之的是萬分焦急的心情。
打從接起電話,一直到她趕到醫院的這四十分鐘,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那時間感覺像是飛逝,卻又像是無止盡的漫長。
今天休假日,他在回家的路途中,因為後方來車並未保持安全車距,意外地遭到追撞,雖然他只受了點輕傷,但瞬間的撞擊力道卻讓他當場暈了過去。
站在病床旁,仔細聆聽著醫生說明他現下的身體狀況,駱妤茜以為自己是無比冷靜的--至少表現出來的樣子是的。
除了額頭上那約莫兩公分長的撕裂傷之外,他並無其他外傷,現在只要等他醒來,確認他並無腦震盪的現象就能出院,唯一的問題是他何時才會清醒。
她很快地要求保險公司處理車禍後續理賠問題,很快地將住院手續辦理完畢,很快地打發了聞訊而來的記者,很快的通知莫敬未這起意外並請他來醫院一趟。整個過程,她沉著且鎮定,直到病房裡只剩下她與床上的病號,她這才驚覺一切都只是表面的假象。
她一點也不冷靜,事實上她十分慌張,現在她的雙手像是毒癮發作般,劇烈又無法克制地顫抖個不停。
她以為她就要失去他了……
「這回……你真把我嚇壞了。」駱妤茜的視線離不開病床上的男人。這麼多年了,今天她才真正有機會好好的、如此肆無忌憚的看著他,無須擔心任何人發現她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情感,尤其是他。
「唉。」她輕歎口氣。
她知道他會沒事的,但他額際的紗布讓她覺得好礙眼,連心都不由自主地陣陣抽痛。
「我的存在只為你而存在,沒有了你,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因著命運的捉弄,她滿腔的委屈無處可宣洩,除了壓抑再壓抑,她沒有其他選擇,現在的她確確實實只為他而存在。
他曾經一心一意只為她守護,現在她的存在只為看著他、守著他。
「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禁不起的……」若他再堅持除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她會結束以最近的距離守護他的日子,退出他的眼前,轉往他看不見的角落。
長期以來努力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及淚水,在莫克禹緊閉著雙眼的這一刻傾瀉而出。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從他的肩眼開始輕柔描繪,最後停留在迷人的唇瓣上。
按時間推算,莫敬禾夫妻應該就快抵達醫院了,她該退出病房在外頭等待。
思及此,她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她柔軟的唇瓣。
她以最輕柔的力道觸碰著他,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但原本閉著雙眼的男人,卻在她唇瓣離開的那一瞬間醒了過來。
兩人目光在最近的距離相接,一方驚惶失色,一方沉著鎮定。
駱妤茜急急退開,但她的動作仍不夠快速,莫克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
「這算什麼?」
她剛才說禁不起,她禁不起什麼?傷害嗎?她臉上的淚水又是怎麼一回事?
無法在第一時間逃離病房、逃離他身旁,駱妤茜只能選擇不去看他,不去回應他的問題。
「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我的要求。」他唯一向她提出的要求便是交往。
莫克禹的話讓駱妤茜的心更驚了,她掙扎著,不料她越是掙扎,扣著她的大手越是不肯鬆開,最後,他甚至直起身子,緊緊地將她拉進自己懷裡,讓她哪兒也去不了。
「不……」除了這個字,駱妤茜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他看見了,看見了她的淚水,看見了她真實的情感,現在她只求他什麼都看不懂、想不透,只當她純粹是為他的意外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