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一頭霧水: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嗎?否則怎麼每個同學都用怪異的眼神瞧著她?還有人朝她猛擠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你別發呆啊!快回位子上去。你大概是第一次來聽老古板的課,所以不曉得他的厲害,你要是犯著了他的忌諱,他可是會把你轟出去的,真的!不是我在危言聳聽。」
不理同學們愈來愈誇張的笑聲,楚楚可是極盡全力在勸告著他,深怕朱承曦因為不瞭解教授的脾氣而觸怒了他。
教授這門課程的老師名為謝羅漢,外號老古板。他一絲不苟的教學態度是遠近馳名的,而她能不能順利在今年從大學畢業,事實上也得看這個老古板會不會高抬貴手放她一馬;不過,以他的脾氣來說,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但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因為她的成績實在是太差勁了,簡直可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更何況,好運不可能永遠跟隨著自己,老能遇上睜只眼、閉只眼的教授,讓她每科的成績都低空掠過而不難為她。一直以來,她都是靠著教授的憐憫而升上大四,說起來也算是夠幸運的了!因此偶爾踢到鐵板也是必然的事。
「你還站在這裡,都快上課了,喂!」她焦急地道,一看表,又驚呼起來;怎麼會這樣?她剛剛利用下課時間趴在桌上,只是想瞇一下,被補睡眠而已,怎麼會睡沉了?
天啊!都已經上課三十分鐘了,老古板呢?她左顧右盼地尋找著,就是不見人影。他守時的工夫是連一秒鐘也不會有所差池的,現在怎麼……
她迷迷糊糊的樣子真討人喜愛,她緊蹙著眉頭,好心好意勸他的那副模樣更令他動容;這和初見面時的美好感覺完全一樣——她那無邪的清純全是發自內在的嗎?這世上怎麼還會有她這種完全坦然、毫無心機的女孩子呢?他怔忡地望著她。
「楚楚,別找老古板了!他沒來,而且往後兩個月內也不會來上課了。老古板剛向學校請了他教書生涯的第一個長假,理由是——以五十歲的高齡第一次娶妻外加度蜜月。」坐在她左側的同學了玉玲解答她滿腹的謎團,然後又用既愛慕又欽佩的眼神盯著朱承曦說道:「他是暫代老古板職務的新教授,朱承曦先生。」
這一驚非同小可,楚楚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小巧的紅唇張得大大的。他是教授!
其實,不只是楚楚愕然,當校長介紹朱承曦將代理謝教授的職務時,滿堂的學生同樣感到十分震撼:這個年輕得看起來和他們差不了多少的男人,不僅已經取得了博士學位,而且還因此當上了教授!只不過當時楚楚正在打瞌睡,所以完全不知道先前班上那一陣騷動,因此也晚了同學三十分鐘知道真相,更加證明了她的神經確實比別人遲鈍。
看他愣愣地望著自己,她暗忖道:他是不是不高興自己的上課態度啊?這也難怪!
她居然在他上第一堂課就堂而皇之打起瞌睡來,還用不可置信的表情質疑他的身份,這實在是不給人家面子了!楚楚囁嚅地說道:「對不起,真不好意思啊!妨礙你上課,真的是很抱歉!」
朱承曦狼狽地收回飄浮的心緒,怎麼每回見到她時,那久錮的情感全都奔瀉而出了?
他所有的心思總是被她的一顰一笑、一憂一喜而深深牽動著,她當真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嚴苛考驗!
他吁了口氣,走回講台上,抑制著自己情緒的波動,淡淡地道:「我們繼續上課。」
台上的他儘管表情嚴肅,但總能把那些艱深難懂、老古板講了八百遍,學生仍然不知所云的課程講解得輕鬆易懂,而台下的女學生們更是用著了魔的眼神癡癡地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想必在未來的兩個月內,這門原本是最枯燥乏味的課程將會變成所有學生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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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聲,十來件禮盒全散落在紅磚道上,楚楚整個人也跟著跌坐在地。她齜牙咧嘴地揉著疼痛的額頭,等到弄清楚自己又撞上了路燈時,無奈之餘也只能朝著它猛翻白眼。
她原先沿著校區外的紅磚人行道走。是想攔一輛計程車,但大概是她手上拿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東西,所以沒有半輛計程車停下來載她。她看見一個電話亭,正想去打電話找救兵,卻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失神就硬生生地撞上了路燈,幸好在這三點多的下午時刻,路上人煙稀少,因此還不至於太丟人現眼。
可惜天不從人願,一輛名貴的寶藍色轎車就這麼湊巧出現在她身後,可想而知,她剛才的窘狀必定已經讓車內的人盡收眼底了。
這一場跌個四腳朝天的演出可謂標準的爆笑劇,可惜的是,演出者是一位姓楚名楚的女孩,坐在駕駛座上的朱承曦可沒有半點狂笑的衝動,反而沉著一張臉看著她。從下課至今也不過短短十五分鐘的時間,她就有本事摔倒一次,她走路永遠都是這麼跌跌撞撞的嗎?天啊!他簡直不敢想像,一天有二十四小時,那她一天豈非得跌個九十六次!
朱承曦的心也被她跌亂了。
楚楚從紅磚道上爬起身之後,就忙著撿拾散落滿地的禮盒;那裡頭裝的可全是小朋友們最鍾愛的玩具呢!這時,她感到有一塊陰影遮住了她頭頂上的天空;敢情是要下雨了?剛才還是萬里晴空的好天氣,怎麼說變就變?
一抬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邃的眸子,並且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自己。
「嗨!」楚楚侷促地笑一笑,想起剛才的窘狀全被他看到了,怪丟人的。
朱承曦則一臉木然地蹲下來幫她撿拾。「去哪?我送你。」
「淡水。」楚楚輕聲說道,見他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並不怎麼高興。「不用麻煩你送我了,我自己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