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哭?你是大壞蛋的女兒,所以你也是大壞蛋!」小男孩撿起旁邊地上的小磚頭,「我打你!拿石頭打死你!不然你長大以後也會像你爸爸一樣害人。」他作勢朝小女孩身上扔去。
「小朋友,住手!」楚揚眼明手快地擋在小孩前面,阻止了小男孩的動作。
「小朋友,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要是拿石頭打人,那你不也變成大壞蛋了?小朋友,聽叔叔的話,大人的事情讓大人去處理好嗎?小朋友應該要和平相處,不可以吵架的。」
「可是她爸爸——她爸爸……」小男孩嗚咽地說不出話來。
「做錯事的人是她爸爸,並不是她呀!你怎麼可以罵她呢?這樣做是不對的。好了,天都黑了,趕快回家去,不然媽媽找不到你是會擔心的。」
小男孩用手胡亂地擦拭滿臉淚痕,用忿恨的眼神狠狠地瞪視了小薇一眼;由此可知,他根本無視於楚揚的話,但——這能夠怪他嗎?小男孩終於帶著滿臉的恨意轉身離去了。
楚揚不禁微微歎了口氣,正想回頭安慰那名小女孩時,卻不禁愣住了——她紅腫的雙眼雖已不再流淚,卻充滿了空洞和茫然,嘴中毫無生氣地喃喃自語:「我爸爸是壞人嗎?他真的是壞人嗎……」她完全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一步一步地沒入黑暗中。
岳寧的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當年,在眾人的交相指責下,她的恐懼、她的不安、她的罪惡感……一切的一切如今全在這小女孩身上重現,而她好不容易才構築起來的堅強也在瞬間崩毀。淚水毫無預警地溢出了眼眶,她緊咬著泛白的嘴唇,直打著哆嗦。
楚揚不只是看見了她的淚水,他還聽見了嗚咽的聲音:微弱地、隨著風吹進了他的耳裡。
楚揚很難想像向來據傲如鳳凰的岳寧居然也會掉眼淚,而且還是成串成串地滑落下來。飽含淚光的雙眸,看來是那麼地楚楚可憐、那麼地委屈與消沉,和他所認識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她脆弱得惹人憐惜。霎時,他全明白了!借由那個孩子,她回想起自己從前的遭遇,這種折磨是何其殘忍啊!
情不自禁地,他輕輕擁著她、輕撫著她的秀髮……
而岳寧彷彿找到了疲憊心靈的依靠,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毫無保留地宣洩出她壓抑已久的情緒。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安慰她的同時,楚揚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是岳寧的第一次,自從她父親過世之後,她是第一次毫無顧忌地依偎在男人懷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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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眨眼,光陰就從指間悄悄流逝了,從來不會稍停。人們或許會仗著自己年輕,總想著來日方長,因此很少會去體會時光流逝的無奈;除非,畏懼中的事物即將發生、卻將來到,也唯有此時,才會去感歎時間為何走得那麼快!
聚散離合本是這個世界中的常態,但縱使能看破這一點,卻也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敞開心胸、毫無介懷地坦然面對它。就像現在,即將道別的傷感愁緒瀰漫在楚楚與朱承曦之間。
兩個月代課的日子轉眼即過,或許這一別再也不會有相見的時候,但就算彼此的心揪得再痛,他們仍然不得不去面對這個現實。畢竟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自己仍有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等著去完成,就算對這女孩有特別的好感,並且也盡量地利用借由送她到各地公益團體去當義工和指導她課業的機會,爭取多一點和她相處的時間,所以他也該滿足了。這夢,也是清醒的時候了。
「到了,再見!」他的語氣中有著抑制不住的煩躁。再過三天,他就要離開這個校園了,而對楚楚的不捨之情也使得他無法不心煩。
「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楚楚又問著這已重複過無數次的問題,她也知道必定又會遭到相同的回絕。她無意去探查他內心深處是否隱藏著不可告人的故事,但這兩個月相處下來,雖然她無法深刻瞭解他的內心世界,但再怎麼遲鈍的她也感受到他並不願意來她家,總在刻意逃避著那種歡樂的場合,那似乎會造成他的某些「壓力」,這也正是她最感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朱承曦果真搖頭回絕了她的邀請——殊不知,他的確是在逃避,因為他怕自己會深深陷進去而再也不捨得離開,想一輩子都留在那兒。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這除了會把他的責任感消磨殆盡外,如果有一天這種片刻的幸福感再度遠離他時,他會承受不住那種失落的。
他有他的理由,楚楚也就不勉強他,朝他揮揮手,看著他駕駛的寶藍色轎車隱沒在夜色中。
風,輕輕地拂過她,也輕揚起她那一頭如黑緞般的秀髮。她一個轉身,正要過馬路時,卻感到自己揚起的頭髮好像碰到了什麼人的臉,楚楚回過頭想開口道歉,但卻被對方的表情給嚇愣住了。
那是一雙怒火中燒的眼睛,不客氣地盯視著她。那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強烈敵意令楚楚感到害怕。
「我——我似乎見過你。」楚楚不確定地問,並在自己那並不怎麼好的記憶中努力搜尋著。她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什麼要用仇視的目光瞪著她。
「我們是見過,就在一個月前而已。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嘿!這也難怪,我當時好像也忘記介紹我是誰了,難怪你不把我放在心上。」她唇邊泛著冷笑,美麗的臉上有種恨不得能將她生吞活剝的惡毒表情。「那天算你運氣好r有人替你擋掉了那一關,否則你根本不會有機會再見到我,我也不必親自再跑上這一趟。」
她這段話代表了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會有機會再見面?這美艷又驕傲的女子曾對她做過什麼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