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無奈抽了一把紙巾給她。
「隨便你了。」
她哭她的,那他吃他的總行了吧。
再抬眼見她哭得雙肩顫抖,卻努力的不發出任何哭聲來,纖弱的肩膀彷彿再也承受不住過多的傷痛。
她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啊。
一股莫名而來的心疼擰緊他的心。
他幾乎是未經任何思考的起身坐來她身邊的籐編椅子,大手扣上纖肩,手指輕拍了數下。
第4章(2)
她抬首,另一隻大手扣上她的後腦杓。
「你可以哭出來,」他微聳了下肩,「有什麼難為情的我替你扛。」她似受到指引般,不自覺把臉埋進他的胸口,這動作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的就釋然。
孤獨的她此時此刻需要的是一個最安心的依靠,當心安時,才能盡情發洩傷痛的情緒。
當楚翌莘觸及溫暖的胸懷時,情緒更為崩潰,再也無法壓抑哭聲。
咖啡館內的客人與服務生詫異的紛紛轉過頭來,朝他們投射好奇的視線,徐風尷尬的一笑,露出請他們多包涵的無奈淺笑。
他雙手環繞纖肩,掌心溫柔的磨蹭楚翌莘的後腦杓,他是專業的便利屋老闆,啥事都會,安慰這種事怎可能做不來,然而,當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頭頂時,他心中卻是微駭了。
他怎麼……怎麼會做出這樣親暱的動作?
這可不在「免費服務」的範圍內呀!
瞪著髮絲濃密的頭頂,徐風自嘲地一笑。
承認吧,當她睜著一雙靈動大眼,又羞?法又緊張的問他,她的樣子可以嗎時,他就注意起她來了。
尤其明明在心裡打了九十分,卻又故意說她勉強及格,她不僅不介意在心,還開懷朗笑時,他完全被那天真的笑靨給勾了魂去。
要不,他幹嘛一直注意她的動向,連她男友……前男友……抱著她時,他心懷妒意地瞇著眼想將那男的長相看得一清二楚,不料卻是看到一張陰沉的臉色,故對他起了疑心。
這名女孩跟他一樣都是孤身一人,都曾失去至親,但若倒楣這種事可以比較的話,那麼他的悲慘度與她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至少他健康平順,他曾經被深深愛過,她唯一可靠的卻只有一條狗。在感情方面她被打擊的體無完膚,說實話,幸虧那條狗救下來了,要不他絲毫不意外哪天會突然發現她的屋子發出惡臭,人死在家裡數天都無人聞問。
懷中的女孩未發現他的震驚,更未察覺他剛吻過她的髮梢,抓著他胸口的衣衫,眼淚鼻涕全都抹上了。
楚翌莘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和緩,抽抽噎噎的離開他的懷抱,喃喃道謝與道歉。
「謝謝。」她擤了擤鼻,揉揉哭得紅腫的眼,「一直……給你帶來麻煩,剛剛也是……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不知怎了……謝謝你……」哭過的嗓音沙啞,很是破碎。
他低頭拉開狼藉的衣服,抓起紙巾,趁她不注意時拭淨。
「我說我有算錢的。」徐風撇了下嘴。
他最討厭「謝謝」、「不好意思」、「對不起」這些讓他覺得矯情的話語了。
它們會讓他渾身過敏、起疹子,做啥都不對勁。
把金錢擺在前面,最好堵人嘴了。
「那是無價的,」紅腫的水眸閃著堅定,「就算你開六萬九,我也還不了這個人情。」一人一狗的性命何止六千九,這真是天大的便宜了。
舅媽從小就教育她,要自立自強,不要麻煩到任何人,她沒有父母可以依靠,所以要學會獨立自主,而她也很努力的不依賴任何人。
但她沒想到她會引狼入室。
程明培並不愛她,他一開始的接近是另有圖謀,一點一點的滲透到她的生活中,瞭解她的一切,曉得她的現況,全都是想從她這邊「討回」他的「公道」。
一想到他殘忍絕情的話語,她忍不住渾身顫抖。
徐風拿了張濕紙巾給她抹臉,替她順了順被他揉亂的發後,回到對面的位子,動手吃起他已經冷掉的食物。
「那個男的,是為了錢威脅你的嗎?」他好奇的問。
早知那個男的不安好心眼,但他還是希望自己是多心、是因為晚上光線太昏暗看錯,那可能只是路燈在他臉上造成的陰影,所以才讓人看起來特別的陰沉。
但他的觀察從來沒有錯過。
真不知該討厭還是讚賞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了。
「他……」一想到程明培,楚翌莘用力咬緊下唇,好一會兒才能說話,「他是來復仇的。」
「復仇?」徐風吃驚瞪眼,「你對他做了什麼,讓他恨你恨到想殺死你?」難道他小覷楚翌莘了,這女人看起來單純有點阿呆的外表下,是個陰險毒辣的蛇女?
「我沒有。」她慌忙搖頭否認道,「是我小時候……我小時候發生車禍,肇事的是一名打瞌唾的貨車司機,我爸媽在那場車禍中喪生,我也受了重傷住院……」這段過往徐風已經聽鄰居說起,但他仍有耐性的聽她敘述,未打斷。
「明培……程明培他是那位貨車司機的兒子。」
「咦?」徐風吃驚的低喊了聲。
「他怪我當年沒死透,所以法官判定他父親得支付高價的賠償,害他父親不僅坐牢還賣了房子償債,他母親離婚,而他則成了孤兒。」
「等等,這個……」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她抬起頭道,「但他覺得我拿著賠償金過得很開心,他看得很忌妒,覺得我是靠毀了他們家才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有病吧!」徐風不以為然的道,「怎不說他父親毀了你的家?」根本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他不應該把人生的錯怪到我頭上,誰要那幾百萬的賠償金?若是再加個零能將我的爸媽換回來,我什麼都願意給他!」她低頭嗚咽。
「但這是……」
徐風蹙著眉,「你知道不是你的錯就好。」他就怕她鑽入死胡同,鑽牛角尖爬不出來。
「嗯。」她點點頭,擦擦鼻子,將眼眶的淚抹淨。「你吃完了?」徐風盤中的食物已經全部用罄,正把刀叉排放在瓷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