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回去把事情做個了結,兩個人就立刻啟程返回江南郡。不過此時不比來時分秒必爭,每到晚間,還是可以到客棧投宿,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日行到河南郡,剛進客棧,店伙送來飯食,見兩人丰采不俗,不禁多看了兩眼。卓翊「根據辦案多年的心得」,直覺店伙有話要講。果然,眼光一落到店伙身上,店伙就打開話匣子——
「兩位客倌是外地來的吧!」通常都是這麼開場。
「我看二位客倌儀表不俗,一定是好人家出身吧!」
「本郡近來常有盜賊出沒,到了夜間最好不要外出,門戶務必關鎖嚴實。」
姚清繡覺得奇怪,這樣講不是會讓外來的客人心生恐懼,夜不安枕嗎?可是卓翊卻知道這是店家為了卸責想出來的說詞,出門在外,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遇到穿著打扮稍微特殊一點的客人,店家就會事先做個提醒,表面上看來是關心客人;然而如果真發生了事恬,提醒就意謂著「概不負責」的意思。
卓翊也不會要誰負責,相反的,緝捕盜賊正是他的責任。如果沒有盜賊,當然最好;如果有,即使他還在放假中,他也不介意插手管管別郡的事。
是夜,三更剛過,忽然從紙窗外伸進一枝迷香,卓翊內功深厚,這點迷香對他根本不起作用。他乾脆起身坐在床上,看著它燒出的裊裊輕煙,心想可能還得等上半天。
這些小賊的耐性卻不如卓翊想的那樣好。迷香剛燒掉一段,就有人挑開門栓,悄聲走了進來。
來人共有三人,乍見卓翊坐在床上,都是一驚,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顯然有些應變不及。略怔一怔,才想到要傷人取財,三人一起撲上。
卓翊劍不出鞘,三招就將三人料理了,心想現在的盜賊素質怎麼這麼差,這種功夫也敢出來現世。點亮油燈,拿出繩子將三人捆了,準備送官。
三人求饒不迭,爺爺、祖宗叫個沒完,姚清繡一直躲在床上,於心不忍,想替三人求情。三人發現還有姑娘在,立刻使出苦情招數——
「上有高堂……」
「年歲不好……」
「從小乖巧……」
就差沒說出「人性本善」這樣的話。卓翊看多了這些招數,不為所動;姚清繡卻不能視若無睹,頻頻以目光詢問卓翊。卓翊清朗的眸子顯示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姚清繡就垂下了眼簾。
三人把他們二人無聲的交談都看在眼裡,心想送官送定了,因為害怕,都語無倫次起來——
「如果不是寨主死了,我們會落到今天這個田地嗎……」
「一定是那個妖女害死了寨主,我X她祖宗十八代……」
「嘴巴放乾淨點!」卓翊一邊怒叱,一邊用手摀住姚清繡的耳朵,他可不想等不聽她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眼看跟卓翊說上了話,三人忙不迭地要將自己坎坷的生平說給卓翊聽——
「大俠,您有所不知,我們本來不是小賊,我們雖然住在山寨裡,卻是負責煮飯的良民。」
卓翊冷哼一聲,這樣的「良民」,標準也太低了。接著又聽三人況道——
「我們本來的寨主,是河北郡一代大名鼎鼎的英……哦!不,大盜,因為五年前突然暴斃,樹倒猢玀散,我們在河北郡活不下去了,才流落到河南郡。」
卓翊本著當差的習慣,隨口問道:「你們寨主叫什麼名字?」心想這大概又是個自我膨脹的小賊,找了幾個嘍囉,組了個小團體,就自以為不可一世。
「靳安東,大俠您聽過嗎?」
卓翊還當真聽過這個名字,但他確定他不是在海捕公文上看到。對全國通緝的大盜,卓翊對他們的背景都相當清楚。而靳安東,對卓翊來說幾乎只是一個名字。
忽然,他想到了!在郭進寶死後,他曾經找郭家人問過活,問郭進寶是否有仇人。從郭家人口中得知,郭進寶多年前曾經被一個人勒索,付出了不少代價。那個人的名字,就叫靳安東。
卓翊曾將此人列為待查對象,但因為後來查到了姚清繡身上,所以這條線就沒有追下去。
靳安東勒索郭進寶,很可能就是為了范家繡莊的事,他很可能就是當年殺人放火的強盜。
而三人口中的「妖女」,很可能就是他目前極力要捉拿的范嫣!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果你們能把你們寨主和這個妖女的事多說一些,我也許會考慮給你們一個自新的機會。」
原來這位大俠喜歡聽香艷刺激的!三人鼓起如簧之舌……
卓翊覺得這輩子查案,從來沒像剛才那麼累過。
他的眼睛要盯著清繡的反應,雙手要捂著她的耳朵,耳朵要過濾三人的污言穢語,嘴巴要隨時喝止三人,腦袋還要思考接下來的問題……半個時辰下來,他簡直要虛脫了!
所以當三人向他拜謝「重生之德」時,他幾乎要為他們的離去喜極而泣。
雖然三人滔滔不絕講了半個時辰,不過,卓翊覺得真實性不高,畢竟他們的層級太低,許多事情都是想像之後加油添醋編出來的,能夠確定的大概只有「妖女」到了山寨之後,迷惑寨主,使兄弟不睦之類的。寨主暴斃,死因不明,也一併算在了她頭上。靳安東死了之後,「妖女」也跟著一起消失,不知所蹤。
不過,三人也提供了一個名字,這人目前也在河南郡,以前曾經在山寨做過管事,卓翊決定明天再去找這人問問,看是否能得到什麼新線索。
姚清繡對卓翊的決定當然全力支持,卓翊去啦,她就去哪。不過對於今晚發生的事,她倒是有些不解——
「卓大哥,那些人講的話,我怎麼都聽不懂啊?」
卓翊的臉開始扭曲。完了!剛才應該先把她打昏。
「他們說的是不是方言?我只聽得懂一點點。」姚清繡一副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