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時她才十歲,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狂風大作,讓站在甲板上的矮小的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然後一陣巨浪打上甲板,順勢捲走了她。
是他眼捷手快,衝上前,拉住她的小手,讓她掛在船身搖搖晃晃,顧不得狂風吹來一塊木頭割傷了他的右手,鮮血直流,堅持不肯放開她的小手,直到將她拉回船上後,才肯鬆開。
那是當年他為了救她而留下的醜陋印記,她永遠都忘不了,當時他血流如注,卻還是露出微笑,用溫和的聲音安慰她,要她別驚慌,因為她的身邊永遠都會有他保護著。
「來,我請一名僱員送你回司珍坊,這麼多東西,想必你是拿不了的。」蔚爾曜沒有發現她的目光,一邊說話一邊放下袖子。
「嗯。」藍芍芍輕輕的點頭。
她跟著他走進店舖後,再讓一名僱員替她拎著東西返回司珍坊,但她的心沉甸甸的,差點要透不過氣。
有了蔚爾曜的誇讚,藍芍芍彷彿服下定心丸,心情愉悅的回到司珍坊,越發起勁的招呼客人,而趁著沒有顧客上門時製作飾品,更是如魚得水。
這天早晨,陽光普照,她捧著一隻木盒,走過龍門大街,來到高聳的皇宮側門旁,耐心的等待蔚爾曜。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五輛各由兩匹駿馬拉著的馬車出現在龍門大街上,然後為首的馬車停在她的身邊,後面的四輛馬車也跟著停下來。
「芍芍,等很久嗎?」蔚爾曜從第一輛馬車裡走了出來,接過她手中的木盒,當他掂了掂重量後,微微皺起眉頭。
「我也才剛到,並不是曜哥哥遲了,是我提早到這裡。」藍芍芍沒有錯過他擰眉的模樣,因為懂他,當然明白他顯露不悅的原因。
他總是過度保護她,想必現下的差勁心情全是因為心疼她剛剛抱著重物,從龍門大街的中段走到前段,還在陽光下捧著木盒等待他。
「先上馬車。」蔚爾曜一手抱著木盒,一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上馬車後,才跟著上去。
「咱們上馬車是要到哪裡?」
「進宮去,今天朝廷替即將和親的公主辦嫁妝和準備賀禮的盛會就在宮中,不過離皇親國戚居住的地方還很遠,只是在皇宮內苑最前端的大廳罷了。」
「我真的可以入宮?」藍芍芍瞠大雙眼,從來就不曾妄想自己有一天能走入紅色宮門的另一端。
「只不過是在外圍,就值得你如此開心?」蔚爾曜覺得她純真得非常可愛,小小的事情便能讓她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也許正是她這般無慾無求的性格、天真爛漫的思想,與彷彿能融化冰雪的溫暖笑容,讓看過許多富家千金,甚至是千金之軀的宮中女眷的他,破天荒的覺得沒有一名女子能比得上她的萬分之一。
「當然,只要能一窺宮牆裡的一棵樹木,我都覺得此生無憾了。」藍芍芍咧嘴笑道,眼眸閃閃發光。
他微笑著,幾乎無法移開眼睛。
一直到馬車緩緩的停下來,她才又開口,「是到了嗎?」
「我想是吧!」蔚爾曜率先步下馬車,然後朝她伸出手。
藍芍芍的小手放在他寬厚的粗糙手掌上,溫熱瞬間從肌膚滲入,暖和了她的心。
她跳下馬車後,仰首看著眼前的紅瓦雕花建築物,身為市井小民,感覺到無比的新奇與雀躍。
「好壯觀的地方。」
「這棟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蔚爾曜從車伕的手中接過她捧來的沉重木盒,帶領著她,走向屋內。
像個鄉巴佬,藍芍芍從踏上第一層階梯開始,小嘴就合不攏,模樣真實又純真。
他看著她,有說不出的喜愛。
在父親決定割捨昔日夥伴的那日起,他就未曾妄想過有這麼一天能站在她的身旁,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她完成夢想。
現下他不想探究自己的澎湃心情究竟代表什麼,只想要竭盡所能的陪伴她,盡力替她圓心底最渴望的期盼,不是為了任何報酬,理由非常簡單,是他想讓她那豐盈的唇瓣永遠都是高高的揚起。
「好壯觀喔!倘若不是曜哥哥帶我來這裡,我想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如此盛況空前的場面。」藍芍芍站在大廳的門外,喜悅的說,同時看著裡頭約莫有二十位各家商行的主事者與隨從,寬廣的空間順著牆壁依序擺了木桌,桌上則放滿了各個商賈帶來的貨品,就像市集一般,讓人目不暇給。
「蔚當家,你來啦!」一名內侍迎了上來,「我帶你到你的座位吧!麻煩你稍等一會兒,大人就快來了。」
「麻煩你了。」蔚爾曜跟著內侍走入大廳,來到離屋內高台最近的木桌前。他身後的幾名奴僕急忙將手上用木箱裝妥的瓷器小心翼翼的放到木桌上,而他則是親自將屬於藍芍芍的木盒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看了木盒裡她親手製作的女用飾品後,他揚起嘴角,讚美道:「這些飾品真的很別緻。」
「謝謝曜哥哥的誇讚。」藍芍芍總是因為他的誇獎而無比雀躍。
「蔚當家,你什麼時候也做起女用髮飾的買賣?這些東西真美,我想若是將這木盒裡的東西拿到後宮,娘娘與公主們一定是愛不釋手。」內侍見到木盒裡的飾品,也是讚不絕口。
「這些東西全是出自我身旁這小丫頭的手,著實不簡單。」聽到別人誇讚藍芍芍,蔚爾曜與有榮焉。
「謝謝你的讚美。」藍芍芍朝內侍點了下頭,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三名身穿繡有鷸鶼官服的七品官與五名女官走人嘈雜的大廳,眾人立刻噤聲不語。
「真是抱歉,勞煩各位在忙碌的時候跑這一趟,現在我們就開始挑選下個月即將遠赴邊疆和親的公主所要帶的嫁妝。」一名由內務府司庫派出的官員站在大廳的前方朗聲說話。
三男五女馬上動作,走到蔚爾曜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