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離霄當然聽得出酒樓小二話裡的意思,這也是父皇擔心的。
就算多少有報復的因素,可湛離霄明白,父皇並不會拿百姓和國家的事開玩笑,讓他暗地隨後查探也是想知道是否有官員貪了賑銀。
看來東邊的災情比所想的還嚴重,上報的官員卻是避重就輕……湛離霄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乖,別哭,我會治好你娘的。」崔半夏安慰小孩,「喂!小桂子,把人抱進酒樓去。」
酒樓小二愣住了,這人這麼臭怎麼能進酒樓,裡頭可還有客人呢!「客倌,這不行……」
「為啥不行?」崔半夏瞪眼,「又不是不付錢。」她掏著袖口……呃,她好像沒帶錢出門,然後很自然而然地看向湛離霄。
湛離霄立刻上前,丟了一錠銀兩給酒樓小二,眼睛則看向崔半夏,隱隱泛著笑意。
他喜歡夏夏有事想的先是他,這很好。
第5章(1)
有錢能使鬼推磨,酒樓小二再不願,看在銀兩的份上還是只能讓那對母子進酒樓。
崔半夏還大手筆地包下四間上房——當然,錢是湛離霄付的。
那對母子已經梳洗乾淨,崔半夏寫了藥單,讓小桂子去藥堂買藥回來煎煮,她則先用燒酒幫婦人擦身子,好散身上的熱氣。
穿上乾淨衣服的大寶站在床旁,擔心地看著娘親。「姊姊,娘她……」
崔半夏已經換上女裝,衣服還是湛離霄拿給她的,說什麼她要治療婦人還是恢復女裝得好,省得外人不曉得傷了婦人的名節,大寶才知道好心的大哥哥原來是大姊姊。
「放心,只要讓燒退了就沒事了。」崔半夏對大寶安撫地笑笑,心裡卻想著小桂子那傢伙在幹嘛,怎麼煎個藥煎這麼久!「大寶,來,你用燒酒幫你娘擦身子,我去看藥煎得怎樣。」她將濕布遞給大寶。
「好!」大寶乖巧地接過濕巾。
「乖。」崔半夏揉了揉大寶的頭頂,然後走出房間,往廚房走去。在經過院子時,她停下腳步,看到湛離霄正站在庭院裡。
這麼晚他不待在房裡反而在站在這裡幹嘛?
崔半夏疑惑,正要開口叫湛離霄時,卻聽到他的聲音。
「宮裡情況如何?」
崔半夏一愣,這聲音是湛離霄的沒錯,卻很陌生,沒有她熟悉的溫和,而是如冰般的冷漠。
「淑妃和華妃都平靜地待在宮裡,沒有任何動作。」一名全身黑的男人半跪在地上,低頭回答。
崔半夏這才發現原來院裡有別人,只是對方剛好在暗處,所以她一時沒發現。
男人口中的淑妃和華妃則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妃。
「大皇子和二皇子早朝後就回王府,沒有任何異常。」黑衣男人繼續道。湛離霄斂陣,天上的月光悄悄轉移,輕輕落在他身上,映出俊雅的側臉,唇瓣卻不再泛著春風般的淺笑,而是疏離的冰冷。
崔半夏瞪著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想到馬車上那驚鴻一瞥的眼神,還有那突然感受到的危險……霎時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繼續監視,尤其後宮。」通常最不懂得安分的就是後宮裡的女人。
「是。」黑衣男人應聲,隨即消失。
湛離霄轉頭看向左側,原本站在那裡的崔半夏已經不在。
早在崔半夏靠近時他就發現了,他仍然沒讓暗衛離開,甚至讓崔半夏看見
不同以往的他-可卻是部分真實的他。
他知道自己可以繼續隱藏,在她面前繼續偽裝,只要他想,他可以瞞她一輩子,可是,他卻不想如此。
他認定了她,她是他的鞘,所以在她面前,他不想再偽裝。
「夏夏,你會如何呢?」發現他根本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單純,她會如何對待他?
崔半夏想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她並不是毫無戒心的人,畢竟上輩子的身份不一般,若沒多長個心眼都不知死幾百遍了,要不是來個意外墜機,她現在還是縱橫黑道的大姊大。
行。
而這輩子若問她最信任的人是誰,那一定是崔神醫和湛離霄。一個是扶養她長大的阿公,一個是她看著長大的小孩。
對信任的人,她是沒有任何防備的,何況她和湛離霄一起長大,湛離霄對她很好,相比之下,反倒是她該感到愧疚,因為她對湛離霄的好並不是毫無目的,她對人家可是動了養成的心思。
所以每每看到湛離霄對她毫無保留的好,她心裡總是會小小愧疚一下。
在她眼裡,湛離霄個性柔軟,一點脾氣都沒有,連對宮女都是溫和有禮。
在黑暗的皇宮裡竟能養出一隻小白兔,她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對湛離霄仍是沒有任何懷疑。
因為湛離霄在她面前表現得太好了。對她,湛離霄總是笑得溫柔,看她的眼神也是真誠,她怎會懷疑。
若不是親眼看到湛離霄冷酷的一面,她真的會一直認為湛離霄是只無害的小白兔。
她果然太天真了,皇宮裡哪有真的單純的人,湛離霄若真的單純無害,哪可能一直穩坐太子之位……就算有皇帝和皇后的庇護,可後宮的女人哪個不陰狠,手段絕對一個比一個黑。
單純的人,是無法在皇宮裡生存的。
湛離霄偽裝得太好了,她上輩子也不是沒遇過雙面入或笑面虎,可沒有一個比得上湛離霄。他那張臉實在太欺騙世人了,再加上那溫潤優雅的氣質……崔半夏盯著湛離霄,眼前的人又恢復成她熟悉的模樣,像是她昨晚所見是幻覺一般。
她有種被深深欺騙的感覺,這讓她心情很不好。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瞭解湛
離霄,還他會被欺負,還想自己的未來靠山那麼柔弱該怎麼辦……馬的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正蠢的人是她!
原來湛離霄一點都不小白兔一點都不柔弱還真的能成為她未來的保命符
——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一直被瞪視的湛離霄終於將目光從手上的書本移開,抬頭望向崔半夏。她正抱著軟枕坐在他斜對面,雖然離他有段距離,可馬車就這麼大,他只要一個起身抬手,就能將她抓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