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真是客氣……不過這客氣裡總透著一絲讓她猜不透的意味,她總覺得,一切並非如表面上那樣簡單,但無論如何,他們沛國的局勢都不是她所擔心的,能讓她幫到兄長及雅國就好。
阮七忽道:「對了,張丞相的千金我已請她回府去了,今後莊中的女師傅將全力幫助公主練曲,公主往後有得累了。」
「回府了?」雁雙翎一怔,擔心道:「怎麼?她已經學會「嗎?」
「半調子吧,」阮七不甚在意的自顧自喝了口茶,「只是眼前在下只能顧及公主,暫時幫不上別人了。」
「可是……張相千金也是有力的候選之人啊。」她不解。
俗話說,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憑阮七公子的聰慧,怎會不知孤注一擲的危險?這節骨眼上捨張相千金來全力助她,怎麼看也不是生意人的打算。
「公主救了貴妃,也是救了我靜和莊全莊上下,」他一臉嚴肅認真,「在下無論如何也會報答公主這份恩情。」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若僅是為了這個,她倒覺得不必興師動眾,畢竟,那真的只是舉手之勞。
「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阮七堅持道。「這是貴妃娘娘從小教導在下的道理。請張相千金回府,也是貴妃娘娘的意思。」
聽到這,雁雙翎不禁想,以往是她錯看阮家了嗎?
原以為,阮家只是趨炎附勢的商賈之家,阮七公子編撰美人榜也不過是為家族謀利而已,但如今看來,他們倒是有情有義的。
想起一事,雁雙翎道:「公子安排我在這凌霄閣居住,後聽聞這裡是貴妃舊居,實在多謝公子偏愛了。」
阮七不甚在意的說:「依公主的身份,理當是座上賓,況且貴妃娘娘看見是公主住在此處,也是十分歡喜的。」
「話雖如此,可張相千金只住在普通的薔薇閣中,相較之下,貴府實在是太厚待雙翎了。」經由先前相談,她不得不懷疑這個阮七公子到底算計了什麼,這麼一想,才發現處處是玄機。
打從一開始,阮七公子就偏心於她,這是為什麼?其實押注在張相千金身上似乎更穩妥一些,畢竟張千金與太子是青梅竹馬,不是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倒沒打算瞞她,直言道:「說來這事是張相委託我幫忙,我實在不好拒絕,但說實話,我並不認為張相千金會當選太子妃。」
「為何?」她倒覺得張千金跟太子很相配。
「太子與張小姐認識很多年了,要是真喜歡她,早就喜歡了,也不會有那女伶之事。」阮七轉了轉茶杯,才又道:「依我看,張小姐此次不過是陪襯罷了。」
對啊,她為何沒往這處想?看來,瞭解男人的還得是男人。
她決定,從今以後要好好聽阮七公子的建議,不再鬧彆扭。
這並非妥協,她依舊覺得這男人神神秘秘的,可又覺得兩人既然目標相同,那麼大抵上他是不會害她的……興許,這亦是因為她漸漸信任他的緣故了。
第3章(1)
「公子今日為何忽然興起,帶我到這暢音園聽曲?」雁雙翎不解道。
暢音園是沛國首都裡最好的戲班,達官貴人都喜歡到這裡聽曲,每逢華燈初上之時,這裡便是都城中最最繁華之處。
不過沛國民風還是較為保守,一般女子甚少來此,就算是達官貴人帶有女眷前來,一般也都是其妾室或者青樓相好。
所以,雖是坐在二樓包廂之中,雁雙翎仍能感覺到樓下眾人投來異樣的目光,端送茶水的小二亦沒忘記多看她兩眼。
她被眾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公主貌美,引人注目是必然,放鬆即可。」見她身子繃緊,阮七不禁笑著安慰她。
「靜和莊中絕世伶人不少,比如教我唱曲的女師傅就非凡了得,公子為何捨近求遠,偏要帶我到這裡來?」雁雙翎沉眉道。
「這半個月來,公主練曲已練到頗能入耳,但距離讓人驚艷還有段距離。」阮七毫不給面子的批評完,才又說:「說來,莊中伶人的技藝比起這暢音園的程班主還是不如。在下認為公主若能親耳聽聽程班主的《牡丹亭》,必會有所受益。」
「程班主?是貴國名伶程慕秋嗎?」她聽過這個名字。
「正是。」阮七點頭道:「這程班主雖是男兒身,但飾演起杜麗娘一角,音容身段無不精妙,也因此角名揚四海,不少異邦人士來到我沛國就專為聽他一曲《牡丹亭》,這可是我沛國之傲。」
「我在雅國時,也曾聽聞程班主大名,能親眼觀賞他的表演,亦覺得有幸。」
知道能親見程慕秋,雁雙翎心中不快消卻了一半。
再者她也提醒自己,既然下定決心,從今以後凡事都要聽阮七公子的,那就不能總是鬧彆扭或質疑他。
無論如何,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台上鑼鼓響了起來,熱場的丑角亮相,唱了一出折子戲,博得滿堂笑鬧。四周光影琉璃,雁雙翎吃了些瓜果點心,也隨著熱鬧的氣氛興奮起來。
「喲,這不是老七嗎?」身後簾子忽然被人掀起,走進一個錦袍公子。
阮七公子連忙起身,笑盈盈地行禮。
「老七,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那錦袍公子自顧自的道,「今晚程班主親自登台,我那該死的奴才居然忘了為我訂座,敢問能在你這包間擠一擠嗎?」
「您要個座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阮七打趣道。「這回是哪個奴才辦事這麼不得力?」
「肯定是我老娘從中搗鬼,故意不讓我來聽程班主唱戲,可我偏要來。」錦袍公子輕哼道。
「那就委屈您跟我們擠一擠了。」阮七二話不說讓了座。
「喲,老七,你還帶了個佳人啊。」這時錦袍公子才注意到雁雙翎,上下打量了一眼,「誰家的姑娘,怎麼以前沒見過?」
雁雙翎低下頭,以團扇掩面,並不理會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