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她挫敗多於質問的那句話。
就算自己做再多讓她頭疼的事,她也不可能再更深地討厭他了,因為更過份的事他都做過了,不過他還是想這樣一直一直讓她頭疼下去。
她就快要回到她那個快樂的家了,在這最後的幾天裡,他希望能將她的一切都記在心裡,同時也希望能在她心中留下更多的回憶,不管那是否出自她本人的意願。
累積的細小回憶多了,她就不會那麼快忘掉他了,她那麼笨,但他做了那麼多過份的事,就算是她,大概也要用很多年才能忘記、淡化這一切吧,所以她應該還會記得他很多年,這個他不知不覺中深深愛上的女人……
他又不說話了!田露雨看著離自己好近的地面,視線偏一點就能看到他的皮鞋和西褲的褲角,他就在她身邊,可是又和從前一樣,平時惡毒的話多到都不用提前想,但在最關鍵的時候卻什麼都不說了。
這是智力測驗嗎?他丟給她一個又一個的謎題,然後要她自己參透答案嗎?
她抱住頭,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只要他待在身邊,自己彷彿就痛苦得快要死掉。
「我再也不打工了,一點也不好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是嗎?那回家吧。」唐明梓只是用他一慣的態度,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
然後他們便一起回家了,這還是第一次兩人並肩走回家,但卻也是最後一次……
老爸打電話來,說她可以回去,也可以在唐家再多待一些日子,但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回去。盼望已久的日子終於到來,心中卻意外的平靜,並升起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難道她對這個別人的家還有什麼留戀嗎?無論怎麼想,都是想要逃開的理由多過留戀的理由……
那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一點也沒有得以解脫的暢快呢?
自從她不再出去打工,和唐明梓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他也忽然成了個乖寶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即使離得那麼近,他們之間說過的話,用一隻手都能數的出來,而且多是毫無意義的短句,他們都很有默契地避開對方。
田露雨不禁開始懷疑,唐明梓之所以破壞她的打工也許並非他所願,而是唐伯伯的意思,不然為什麼他的任務一完成,就馬上又變回到了從前那個視線冷漠、語言尖酸的他,那個在關鍵時刻幫助她、溫柔鼓勵她的男人去哪了?
只有那麼一次,他主動出現在有她在的場所,那是她準備離開這裡的前幾天,在房間裡收拾行李的時候。
她把衣服鋪了一床,正在費心地把它們擠進那個大箱子,好不容易完成後,她才發現房門一直是開著的。
而他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默默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也許就是那時當他發現她注意到他時,臉上突然揚起那寒冷的笑意,才讓她真正決定離開這裡。
她離開唐家的那一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就像她來時一樣,只不過天氣稍微冷了一些。
她拒絕了所有人的送行,堅持自己去機場,唐伯伯和她還為此爭執了一番,最後雙方各退一步,決定他們只把她送到家門口,再讓航譽送她去機場。
田露雨的行李都放上了車,唐伯伯依然高聲闊論,說什麼等她有空可以隨時再來之類的話,她微笑著感謝他們這些日子的照顧,卻好想馬上長一對翅膀飛離這裡。
而唐明梓沒有出現,他沒有來送她……他明知道她不會像唐伯伯說的那樣「有空可以隨時再來」,卻也沒有出現在她離開的最後一刻,是因為她不再是他家的抵押品,所以已經是和他家無關的人了,他就不再對她有興趣了嗎?
反正已經是和他無關的人了……
第7章(1)
電話一直在響,她老爸又再催了,田露雨掛了電話正要上車時,又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
手機上只剩一條黑色的繩子可憐地垂在那裡,吊飾怎麼不見了?難怪會覺得不習慣,因為手機上本該有一個小熊的手機吊飾,那從她買第一部手機起,就一起用到現在的小熊吊飾。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那個是她媽媽的遺物,一直以來都被她帶在身邊當作平安符。
「糟糕,我好像有東西忘了帶,能不能再等我一下?」開車的航譽當然沒意見。
「是很重要的東西嗎?」看她很著急的樣子,唐明軒不禁問。
「也不是,我去拿一下,很快就好。」
反正她大概能猜到東西在哪裡,因為今天早上她打電話的時候明明就還在,而這一天她又沒出過門,所以一定還在唐家沒錯,而最有可能的地點就是她的臥室,很可能是整理物品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田露雨一路都在留意腳下,直接上了二樓。
奇怪,她房間的門為什麼是開著的?門半敞開,有光線從屋內投出,是太陽的自然光,離開的時候,她確定自己已經把房間收拾整齊,而且也把門關得很嚴啊。
恐怖電影看得太多,加上她本來就想像力豐富,愛編故事,田露雨本能地放慢了腳步,來到房前悄悄地又將門推開了一些,小心地向內望去。
還是她的房間沒錯,重鋪過的床單平整乾淨,桌頭櫃上還放著她讀了一半的書,那是向唐明軒借的,想要還他但卻忘記了。
她再將視線向右移動,落地窗也半開著,窗簾內層的白色窗紗像古歐洲舞女的裙擺,跟著風浮起波浪的形狀,而不知從何而來的青白煙霧也在風的帶領下,碰到那窗紗就散了開來,溶在了外面青朗的空氣中。
那是香菸燃燒後產生的煙霧,而那根香菸正叼在唐明梓的口中……
他坐在屋角的木椅上,嘴裡叼著菸,無神地望著這間沒了主人的房間,菸灰積了好長,但他卻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