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爸爸。」
這樣的畫面,溫馨無比,卻讓猶如活死人般的安詠心猛地全身有些顫抖,沈斯喬轉頭準備讓安詠心用餐,卻真真實實看到了她眼珠忽而轉動了一下,她……在看微微,目不轉睛,慢慢的,流露出一種近乎厭惡而嗜血的神色。
「詠心!」沈斯喬輕聲叫了一句,握住她的雙手,發現冰涼得可怕:「你怎麼了?冷嗎?哪裡不舒服?」
而安詠心好像聽不見沈斯喬的聲音般,仍舊盯著沈天微,看著她乖巧的一口、一口吃著烤麵包,喝著牛奶,呼吸開始有些凝重。
微微慢慢停下來了吃東西的動作,大眼含著有些害怕的水澤,她撇著小嘴喊了一聲:「爸爸,媽媽怎麼了?」
沈天微懂事早熟,卻仍舊改變不了她是個孩子這個事實,她潛意識知道這個媽媽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所以她害怕、不知所措。
「啊……」
又是因為沈天微一句話,安詠心忽然變臉尖叫了一聲,掙開沈斯喬的盈握,伸手打翻了裝著熱牛奶的玻璃杯。
玻璃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亮聲音充斥在整個餐廳內,顯得有些淒厲,熱牛奶濺起,一片狼籍。
沈斯喬嚇了一跳,看看沈天微猛地縮成一團害怕地防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轉頭看著安詠心急促地呼吸著,急忙問:「詠心,你到底想做什麼?」
安詠心輕輕顫抖著,一雙大眼泛紅盯著沈天微,斷斷續續地說:「滾,讓她滾,我不要看見她,不要、不要!」
終於,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聽到了安詠心連成句的話語,卻是這樣不近人情而可怕,他不敢相信這是他的詠心,那個可愛、獨立而善良的安詠心。
「爸爸。」沈天微的淚水溢出,無助的看著沈斯喬。
「閉嘴、閉嘴!」安詠心神志不清的搖著頭,看著沈天微大吼:「不准叫、不准叫。」
她……似乎從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夢中醒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只知道眼前的人讓她頭痛,頭痛欲裂。
「乖乖坐在這兒。」沈斯喬疲憊的囑咐沈天微,這次,微微不能再走,他不准詠心再逃避。
「詠心,看著我,不要再躲起來,你看著我,你告訴我,我是誰?」沈斯喬狠狠攫住了安詠心的肩膀,逼迫她看著自己。
安詠心驚恐的看著沈斯喬,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蒼白著唇,只能憑借自己的感覺顫抖著聲線大吼:「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啊啊……」
她說,她不認識他?
沈斯喬聽見思緒碎裂的聲音,究竟是她真的不認識他,還是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殘忍地搖著她,沈斯喬也紅了眼:「不准你不認識我,你必須認識我,我是沈斯喬,沈斯喬!」
「不……你是魔鬼!你們都是魔鬼!」安詠心大叫,對的,他們都要害她。
「到底誰是魔鬼!」沈斯喬絕望的低吼:「安詠心!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認清楚現實,那個孩子不屬於我們,他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你為什麼要折磨自己、折磨我,要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你才開心!是不是我們一起去死你才會覺得痛快,是不是?」
「啊……」淒厲的慘叫了一聲,安詠心似乎被強烈刺激到,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沈斯喬,自己也重心不穩的從輪椅上摔了下去,在沈斯喬還來不及反應的當下,雙手不偏不倚的撲上了那堆混著牛奶的碎玻璃。
「詠心!」沈斯喬看著妖冶的血幕緩緩浸染著牛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撕裂地滯疼,他蹲下抱起安詠心,小心翼翼執起她的雙手,看著那雙柔白無骨的雙手扎滿了玻璃,慘不忍睹。
他摟著她,垂眸痛苦的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跟你說這些話,你說的對,我是魔鬼,我是……」
他到底是怎麼了?明明知道她病了,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跟她說這樣殘忍可怕的話,他不是早就做到彼此折磨的心理準備了嗎?
是啊,做好了,可是……真的來臨,卻無從招架。
而此時的安詠心,卻意外地乖巧起來,她垂著淚,像一個柔弱的天使般縮起,她柔柔地看著沈斯喬的眼,柔柔地說:「好疼、好疼……」
「我們馬上處理好不好?」沈斯喬軟化的心乾澀疼痛不已,他吻著她的額,哽咽:「詠心,你告訴我,我究竟要拿你怎麼辦?」
這樣反覆無常、變化莫測的安詠心,讓他精神近乎崩潰,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抱起她,沈斯喬才想起沈天微還在,驚得轉頭,看見她還瑟縮地坐在椅子上。
深吸一口氣冷靜的說:「微微,不要害怕,媽媽只是病發作了,你乖乖吃完早餐上樓好嗎?小心地上的玻璃。」
沈斯喬忽然不知道自己的作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了,到底微微真的能幫到詠心,還是更加刺激她病情惡化,他不能這樣殘忍,一面讓喚起詠心痛苦的記憶,一面在微微幼小的心靈劃上傷痕,他已經模糊了,不過至少現在,他不能再刺激詠心。
看著沈天微堅強的點頭,沈斯喬抱著安詠心走向大廳的沙發。
「好了。」
杜詠維處理好安詠心手上所有的傷口,替她包紮好,才轉頭對沈斯喬吩咐:「傷口很多很深,你要注意不能讓她的手碰水,不能吃辛辣,藥膏一天換一次。」
「我知道了,謝謝你,詠維。」
看看安詠心小心翼翼縮在沙發上的樣子,再看看沈斯喬目不轉睛守著安詠心的樣子,杜詠維輕歎,卻幾乎快習以為常:「這樣你覺得痛快嗎?折磨自己、折磨詠心。」
「我不知道。」沈斯喬伸手想觸碰一下安詠心,卻被她一下的瑟縮而收回手,「我只知道她必須在我身邊,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