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地將手中的筆丟下,沈斯喬的長指覆上突然跳動不安的太陽穴,頭疼的腦子裡響起因為安詠心消失不見而宣揚得沸騰的猜測。
有人說,安詠心大概是退學了,內部傳聞她繳不起下個學期的學費,提前捲鋪蓋走人。
有人說,安詠心大概走玩膩了校園生活,找個金主去當二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正玩游世界呢!
有人說,安詠心其實是某黑社會老大的女兒,怕大家排斥她所以一直隱瞞身份,現在身份曝光,所以躲起來了。
各種誇張的猜測都有,可是沈斯喬一個都不信,只要不是安詠心說的他都不信;也許以前,他會嗤之以鼻地想,安詠心就是那樣的人,習慣把人玩弄於股掌地戴著而具,但現在……他瞭解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誰又能給他一個解釋?她這樣突然消失不見,究竟是去哪裡了?
突然,耳邊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在沈斯喬還來不及回神的時候,一個全身濕淋淋的人就已經霸佔了他身邊的位置,熟悉的語調倔強而霸道地說:「沈斯喬,我好冷!」
是,她不冷才怪!這種天氣濕成這樣怎麼會不冷?
沈斯喬的眉頭緊得不能再緊,他沒有時間去想她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只能連忙把自己的線衫外套脫下來給身邊的落湯雞披上,瞪著她,薄唇抿得緊緊的。
落湯雞……安詠心吸吸紅紅的鼻頭,可憐兮兮地望著沈斯喬抓緊身上的衣服:「我也好餓。」
沈斯喬已經氣悶到連一個「你」字都沒辦法發出來,只是把準備當晚餐的三明治拿出來遞給安詠心,看她連忙狼吞虎嚥地進食。
「你慢點!」這時,沈斯喬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和神智,順便把礦泉水扭開給她:「你是從難民窟裡逃出來的嗎?」
她到底是有多餓,把三明治當珍鱔不成?這樣吞……她瘦了,眼眶明顯地深陷了不少,一雙大眼更顯淒涼的感覺,一臉蒼白蒼白的沒有血色,像是一碰就會昏倒。
沈斯喬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揪住地疼痛著,語氣不自覺惡狠狠起來:「你究竟突然消失去哪裡了?」
安詠心狼吞虎嚥的動作被沈斯喬嚇得停止,一雙大眼水亮地看著他,似是忍受不住他一點重話,委屈地說:「幹嘛凶我?為什麼連你都凶我……」
「我不是凶你。」沈斯喬懊惱地歎口氣,伸手撫散她糾結濕潤的發:「我只是……」只是心疼而已,從發現她打工的秘密開始,他似乎做過最多的事情就是對她無奈、對她心疼。
看著沈斯喬的表情,安詠心蒼白的唇微微咧開一笑:「嘿嘿,我知道你不是凶我啦,我沒有消失呀,我不是又回來了?」
就算再落魄,她也要回來找他,只有他……是乾乾淨淨屬於她的,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喜歡他、這麼愛他了,他很乾淨,乾淨得像無污染的白紙,她是個卑微而低賤的人,她似乎一身都是被人唾棄的污點,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會覺得,原來她也可以簡單的快樂,可以這樣乾淨沒有瑕疵。
這樣的笑容比哭更難看吧?沈斯喬撫開她的濕發,低聲問:「究竟是誰欺負你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安詠心瞬間有嚎啕大哭的衝動,窒息的疼痛讓她撕心裂肺,欺負嗎?
全世界都在欺負她,可是她能怎麼辦……
她猛地撲在沈斯喬的懷裡,累極般地說:「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因為安詠心的這個動作,本來只是偷偷觀察安詠心和沈斯喬的人開始惡劣地議論紛紛。
「啊啊,你看那個安詠心好不要臉哦,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趴在男人的懷裡耶!那個……不是前段時間跟她傳緋聞的法律系才子沈斯喬嗎?哈哈,
原來真是男人都過不了美女關哦。」
「噓,小聲點!說來那安詠心也挺可憐的呢。」
「啊?怎麼說?」
「你們不知道吧?我有內幕消息,安詠心消失了好幾天是因為之前有個集團的總裁夫人鬧到校長那兒,非要開除安詠心不可呢!好奇原因吧?這可是天大秘密,安詠心原來是大集團總裁和情婦生的私生女呢!難怪她這麼有狐狸精的潛質,原來是遺傳……」
安詠心猛地從沈斯喬懷裡坐起,臉色比之前白得更厲害,透明到灰灰的青色,她幾乎不敢去看沈斯喬的表情,因為她知道,他一定都聽見了!
拳頭握得緊緊的,耳邊的嘲笑已經持續不斷,安詠心覺得整個世界彷彿都在旋轉,羞恥得讓她無法面對眼前的人,她狠狠地站起,衝向門口,腦子要炸開般不停地迴響那些尖刻的話語,就像很多年前……
很多人圍成厚厚的人牆,對她和媽媽指指點點,她們說,你媽媽是狐狸精、你走沒有人要的孽種、你們活該一輩子得不到幸福……
安詠心衝出圖書館沒入雨中,瘋狂地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她們不是一輩子活該得不到幸福的人!
可是……媽媽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會死得那樣淒涼?為什麼那個女人連死都不讓她再見媽媽最後一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那個女人還是不肯放過她?
沈斯喬幾乎是在回神的一瞬間就跟著安詠心衝出去,看到她失去理智地在傾盆大雨中歇斯底里,他顧不得一切地衝上前緊緊拽住安詠心,這麼大的雨,大到他都無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他只能比雨更大聲地叫:「安詠心,你不要這樣!」
安詠心野獸般地掙扎,她不要看見他,不要在這樣狼狽不堪、卑微到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時候看見他,她尖銳地吼著:「放開我、放開我!」
「我不放!」比執拗,沈斯喬並不輸安詠心,他努力摟著她,卻被她一次又一次掙開:「你給我冷靜點。」
冷靜?要她現在怎麼冷靜!她已經分不清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了,只有在雨中她才敢如此的放肆,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脆弱、她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