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弈天的一席話,驚醒了沈斯喬是啊,他這是在幹什麼,自暴自棄嗎?這麼不負責任的把詠心丟給杜詠維或者慕弈天?
不,他曾經說過,她必須待在他的身邊,那裡也不准去,他要照顧詠心!
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那張俊顏上似乎再沒了任何特別的表情,似乎只要安詠心一天不醒來,這張臉上,便不會再有笑容。
慕弈天歎息地閉上了鳳眼,詠心……用你的心去看,從你的害怕、你的仇恨中醒來,看看我們,走這樣愛你、在乎你,你怎麼捨得我們這樣痛苦和悲傷呢?
四年後……
恆簡律師事務所走廊深處的辦公室內。
「Boss,上次那件案子辦好了,是不是遵守承諾給我一年的假期?」坐在首座男子的身側,一身銀灰西裝的男人清冷地說。
邢簡恆依舊似乎沒有太多變化的娃娃臉有些動容:「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這是我的私事。」
邢簡恆微瞇著眸盯著身側的男人,很想從記憶裡搜索出他四年前的樣子,認真、刻板,眼神裡乾淨純粹而充滿隱忍的睿智,那是一個初出茅廬卻暗含野心的年輕人;而現在,清冷、淡漠,眼神裡的睿智不減,卻多了很多複雜的憂愁,不再純粹,是心,蒼老了嗎?
「需要幫助的話隨時開口。」
「謝謝。」
盯著他準備離去的頭長背影,邢簡恆輕聲地說道。
「遵守承諾,一年的假期,等你回來,恆簡需要你;還有……你要做的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Boss。」背對著邢簡恆淡漠地回答。
僵硬的背影有些微顫,點點頭,他邁著步伐離去。
又是春至,一片生機盎然之景。
沈斯喬像往常一樣走進這家私人醫院,春至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仍是年復一年不見天日的陰霾。
熟悉的走廊,他走過成千上萬次,來到她的病房前,透過病房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沈斯喬面無表情地看著裡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如古潭的深眸底,卻是掩飾不住的痛徹心扉。
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他還是忘不了最初她咬著他,說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那一幕,他……
對她來說,竟是一個魔鬼。
嫩綠的枝啞散發著清香,幾欲伸進窗內,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安詠心如白瓷般透明無瑕的肌膚上,閃著耀眼的光澤。
她是一個活人,是一個擁有傾城容顏的絕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個死人,空擁有活生生肉體卻沒有靈魂,毫無知覺的活死人。
現在的安詠心,安靜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裡沒有焦距,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跑、不會跳。
沈斯喬還記得……
第一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瘋狂如野獸,對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沒有理智,只想把靠近她的人全部驅離,他從不反抗,即使遍體鱗傷,任由她怎麼對他,他還是親手照顧她。
第二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瘋癲地傻笑,自言自語,有時候臉上掛著再幸福不過的甜蜜笑容,問他,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我們生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好不好?有時候襲上惡毒殘忍的諷笑,說,我恨你,是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子對不對,是你、是你。
第三年每次來的時候,安詠心開始步入了自己安靜的世界,不再吵鬧,只是一雙大眼怯生生地望著他,他前進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讓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隻失去刺的刺蝟,防備著一切,或許她的潛意識永遠覺得,他要傷害她。
第四年……
沈斯喬輕輕地走進病房,走到她的身邊,執起一方薄毯披在安詠心身上,她毫無反應……
是的,第四年,安詠心沒有了任何反應。
像一個真正的活死人。
不再給他任何反應,不抗拒他的任何行動,即使他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他的心似乎也已經跟著她的,死去了。
年復一年,他的希望、他的愛,都磨碎、破損得殘敗不堪。
沈斯喬握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冰涼的淚滑過俊顏、落至她溫熱滑膩的掌心。
他說,詠心,我們回家吧,不再住醫院,你用你以後所有的時間來折磨我,直到我擁著你,一起慢慢死去。
【上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