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人了嗎?」又問。
「找了找了!」大餅急忙答覆,他可是很清楚自家主子有多沒耐心,「可秋老家沒人應門啊!」
「是沒人在還是沒人應門?」儲孟孫犀利的挑出重點。
「不知道。」苦笑浮上大餅的臉龐,「我們早中晚都挑時間去過了,但不管怎麼喊,就是沒人應門,不過看門口台階乾乾淨淨,不像沒人進出的樣子吶……」
「秋老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心裡著實納悶這位老賬房何以無預警求去,但個中實情,還是得等找到人才能弄清楚。
「秋老的妻子早就過世了,只有一個獨生女。」幸好都查了清楚。大餅一邊應答,一邊慶幸自己還算機靈。
一個獨生女?儲孟孫別有深意地望了大餅一眼,讓後者直替秋老一家捏了一把冷汗。
「當家的,他那獨生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
大手一舉,止住了大餅的多言。
「你都說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哪裡還會有沒人在這回事?」
儲孟孫緩緩地笑了。大餅只能苦著臉陪笑,不由得擔心起秋老女兒的安危。看來秋老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離開,這下都非得回來幫忙不可了。
第1章(1)
名聞遐邇的儲氏商行,總行就位於京城東市裡,平時熱鬧滾滾、生意熱絡。
儲氏商行在天下各大交通樞紐都設有分行,每月向總行報帳,而這些帳款向來由秋老一人整理記錄,再上交儲孟孫。
記帳的工作繁雜,又牽扯到各分行的營運,雖有其它賬房協助,但重要的部份仍需經過秋老。
儲孟孫也知道由秋老一個人負責這些著實吃重,也想過要多請幾個人來分擔,但一方面是心腹難培養,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忙得沒時間,這問題只好擱置下來,孰料,他才去了一趟西南,回來秋老就不見了。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做事不喜拖泥帶水的他決定親自走走一趟秋家一探究竟,就算逮不著人,得到一些下文也是好的。
秋家位在京城昭國坊中段,是個一進的小宅,外頭黑色木門樸實無華卻不顯陳舊,由圍牆看進去有個小院子,有幾隻雞在那兒跑來跑去。窗明几淨、擺設簡單。多虧儲氏商行的月俸給得豐厚,秋老才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裡攢下這麼一間房。
可是眼下他卻趁著當家不在,寧可捨了這間房也要跑得不見蹤影,這就顯得十分詭異。不過畢竟老人家沒做過虧心事,連逃跑,都跑得不是太乾淨。
「沒人在?」儲孟孫淡淡一笑,「還餵著雞呢,能跑到哪裡去?給我開門。」
遣人「開門」,而不是「叫門」,顯然這回是想硬闖了。
兩名大漢二話不說一個一腳踹開門,另一個則大手推開另一面,讓主子能大搖大擺地進去。
附近的街坊都見到了這一幕,只是誰也不敢多管閒事,大街上在沉默須臾後,又恢復了喧鬧。開玩笑,儲孟孫是什麼人?京城裡誰不知道他?背後的靠山比石頭還硬,可沒人願意捋虎鬚。
逕自走進屋內,儲孟孫環顧了四下一圈。除了桌椅櫥櫃等基本傢俱,最值錢的大概就是案上那只普通的白瓷花瓶,裡頭插的還是菖蒲,足見秋老這幾十年替商行辦事,確實是不貪不求,身無長物。
但這麼老實的人,為什麼會說走就走呢?
儲孟孫摸了摸桌上的茶壺,水還是溫的,便向隨從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分頭找人,自個兒則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
果然沒一會,他一口茶都還含在嘴裡,屋後已經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別抓我!你們是誰?想做什麼?怎麼隨便闖進別人的家?我告訴你們,縣令是我爹世侄的拜把兄弟,寧王爺是我爹好朋友的朋友,威武將軍世子還是我表嬸的堂哥的表弟呢……」
一道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朝著儲孟孫而來,待他看清楚屬下手中揪著的年輕女子,不禁冷冷一笑。
「看來你們家交遊廣闊,京城裡叫得出名號的人,全是妳的三親六眷?」他接下她的話頭問。
「不過這些三親六眷應該跟大爺您比較熟,所以我就不多說了。」一眼看到這個男人,即使本來不知道他是誰,見到這種氣勢也猜得到大概,秋聲懶得再跑,哼了一聲掙開抓著她的人。
這女孩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但眉清目秀的,倒也長得討喜,尤其是那靈動的大眼十分吸引人,膚白剔透,中等身材,頭髮結成雙髻,穿著普通的淺黃窄袖襦裙——這幾乎是在街頭遇見,他不會多看一眼的類型,可她顯然不怕他的態度,卻勾起了他的興趣。
「妳知道我是誰?」他習慣性地瞇起眼。
「那個人,」她指著他身後的大餅,「三天兩頭就來我家門外叫嚷,至於另外那兩人,」指著大餅旁邊那兩個外型剽悍的大漢,「好幾次都快把我家門敲垮了,今天居然來了個能夠指揮他們的人,我想不知道您是誰也不行。」
正眼回到他身上,秋聲擠出一個假笑,「儲氏商行的大當家,是吧?」
儲孟孫眉頭一挑。這女孩還挺有趣的,連秋老都不敢像她這樣直視著他侃侃而談,她倒是膽大。「妳知道我是誰,那妳應該也知道,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聳聳肩,「您派人照三餐來找我爹,這回肯定也不例外,但我真不知道他在哪裡。」
「妳不知道他在哪裡,何必接連幾天都躲著不開門?」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心虛。
秋聲卻是一臉無奈,「我一個姑娘家,看這麼多個彪形大漢天天敲門,嚇都嚇死了,哪敢開門啊?」
「好。」難得和一個人囉唆這麼久,連他都覺得自己今天耐性特好。「妳不知道秋老在哪裡,那總該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吧?」
「儲大當家,麻煩您聽我說一句。」秋聲突然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襯著那白白淨淨的小臉,還真有點說服力。「我爹每天寅時就出門去上工,要到酉時才回家,您見著他的時間,遠比我見著他的時間多,您都不知道他去哪裡、啥時回來了,我又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