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是吃力不討好的職業,把病人治好了是分內的工作,沒什麼了不起,一旦把人治死了便成了庸醫,不會有人探究病人的病因,即使明擺著是癌症末期,神仙也難救,都能說成是醫生的錯。
「不要跟我說那些五四三的廢話,你們一定要把老爺子救活了,不然拿你的命來賠也賠不起。」他們到底行不行呀!怎麼老頭子出氣多入氣少,似乎快要……
有些害怕的劉菊芳神情慌張,她怕分不到財產,更怕老頭子真的一命歸西,她到時怎麼向丈夫交代,因為是她趁大家不在時鬧著要分產才把老爺子氣得血壓升高的……
「這位太太冷靜點,你……」吵吵鬧鬧無濟於事,醫生在搶救中,她鬧也不會增加成功率。
「是夫人,沐夫人。」她趾高氣揚的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市井小民的勢利樣。
陳主任笑不出來了。「沐夫人請到一旁等候,我們的醫療團隊有一流的醫生和設備,不會讓你失望。」
劉菊芳不耐煩的揮揮戴滿戒指的肥手。「到底能不能救說清楚,不要沒本事硬要裝,我們老爺子的命可是金貴得很……」
「怕救不活就轉院,救護車在外頭候著,慢走,不送。」
一道清亮的女嗓驟起,截斷劉菊芳不可一世的高傲話語,那低冷的語氣讓人聽出說話者的不痛快。
「你、你是什麼東西,居然趕病人,我把人送到醫院是看……看得起你們……啊!你、你要做什麼……」眼見對方突然逼近,劉菊芳驚得神色大變。
「你話太多。」簡直是魔音穿腦,披著人皮的老母雞,整天只會咯咯咯的叫。
「我、我……你……咳!放……放手,我、我要告……」嚇!那是什麼,一把……
刀?!
「要不要留診,一句話。」她沒多餘的時間浪費。
「我……」劉菊芳動也不敢動,身體僵硬如石。
「杜醫生,你……可以好好說……」不用動粗,拿手術刀恫嚇病患家屬吧。
火氣正旺的杜朵朵看也不看一旁相勸的陳主任,星眸盯著劉菊芳,只要病人家屬開口說不留診,要轉院,她馬上脫下醫生袍下班去,絕不會多逗留一刻。
該死的時候就會死,誰來救都沒用,她一向是順心而為,沒有什麼非救不可的仁心,人家不想活了還救他幹什麼,早早歸去好節省社會資源,讓想活下去的人多點生存空間。
可惜她想早退的意圖被一道虛弱的老聲掐斷,她不想救,人家還偏要她出手不可,把她氣個臉黑。
「讓、讓她來,我指、指定她當我……我的主治、主治醫生……」七旬老者捉著胸口,吃力地說著。
「老爺子,你不要緊吧!這個女醫生太沒禮貌了,我們換個醫生……啊∼∼」痛、痛死了!
明明都是快死的人了,竟然還有力氣用裝消毒水的瓶子砸人,劉菊芳大叫著跳開,但是幾十萬的貂皮大衣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胸口被砸得發疼,她忍不住伸手揉揉痛處。
「你來,我……我相信你……」一說完,老人家痛苦的閉上眼,一口氣似乎喘不上來了。
杜朵朵有些不情願的上前查看他瞳孔有無放大,聽診器往病人胸口一放,一邊聽一邊按住病人的手腕,測量脈博,再做病情研判和處理。
「是慢性心肌梗塞並發輕微中風,誰要簽同意書?」好在不是腦出血,否則又要拖到明天清晨才能下班。
「什麼同意書?」劉菊芳表情一怔,猶在狀況外,她還沒意會到沐老爺子的病情甚危。
「開刀。」
「什麼,要開刀」她大叫。
「醫院禁止喧鬧,再讓我看到你的喉管,我就把你的舌頭順手割了。」真吵,聒噪得讓人受不了。
她心驚的摀住嘴,天生的惡人無膽,看到更凶的惡人就氣虛了。「不能只吃藥打針嗎?我先生晚上回來沒看見老爺子會很生氣,他囑咐我要好好照顧老爺子……」
劉菊芳並非正室,她是沐偏年的二老婆,因為元配結婚多年未有所出,因此為了傳宗接代才又找回前女友來當小老婆,正室關月荷是難受孕的體質,體弱多病且長期臥病在床。
出身不高的劉菊芳入門不久便有喜了,不到一年就生下沐家長孫,低人一等的她從此母憑子貴,孩子出生後可揚眉吐氣了,仗著生了兒子而擺架子,氣焰漸高,不把元配夫人放在眼裡,多次想逼走正室好當上沐夫人。
可是小老婆終究是小老婆,永遠也取代不了大老婆的位置,即使劉菊芳替沐家傳了香火,在沐家人眼中仍是上不了檯面的小老婆,她鬧由她鬧,沒人當一回事。
沒想到兩年後關月荷居然懷孕了,還接連生了兩個兒子,把自以為出頭天的劉菊芳給打蔫了,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不是「嫡」子,而且高不可言的地位一落千丈,成為不被關注的老鼠,大家的眼光不再放在他們母子身上。
所以她要爭,不僅爭在沐家的一席之地,更要爭丈夫的愛,她知道只有丈夫才是她日後的依靠。沒有他,自己什麼也不是,連族譜也沒有她的名字,不過是個寄住的外人。
在努力了很多年後,丈夫的心裡總算又有她了,再加上她生下沐偏年唯一的女兒,以及關月荷近年來茹素向佛,少與人往來,漸漸地,她倒成了沐偏年身邊的女人,陪他出入各大商界邀約,壓住正室的鋒頭,益發地張狂起來。
沐夫人是她的自稱,知情的人都喊她一聲沐二夫人,雖然她有些不滿意,可總算是承認她「沐夫人」的身份,儘管再有不快也會忍住,有意無意地提醒別人把「二」去掉。
「那就抬回去,裝在棺材裡更省事。」見到屍體就不氣了,杜朵朵冷冷發話,態度冷淡。
「你……你這算什麼醫生,怎麼這麼講話!竟然詛咒病人死,你有沒有一點醫德……」劉菊芳忍不住指著她的鼻頭又想破口大罵,可是人家又大又亮的冷眸一掃,她頓時就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