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能論理較真,就算你事事占理,但身份擺在那裡,你就是個小媳婦,你上頭有長輩、有丈夫,就算看不過去也得內斂隱忍、萬般遷就,必要時還得委曲求全,睜一眼、閉一眼,海納百川,心有多寬,福就有多厚。懂嗎?」
第三章 婚前槓上柳姨娘(2)
童心苦笑,她當然懂,這大半年,天天學著的就是這個。
只是這事兒該在她三歲的時候開始教,然後日積月累,讓自己的腦子將它當成天地真理,理直氣壯去遵循,而不是在她爭強鬥狠了十幾年之後才告訴她,身為女子該懂得委屈自己。
但這話,她是說不出口的,如果母親有選擇,怎會願意將女兒當成兒子養?
她只能奉上一個安心笑容,安慰母親。「我明白的,教習嬤嬤耳提面命著呢。」
「你能明白最好,當娘的總是希望女兒能嫁個好丈夫,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童夫人拍拍她的手。
「女兒會努力讓自己過得好。」童心點頭,雖然她對好的定義和母親想像中的不一樣。
「那好,先回去休息吧。」
童心點點頭,卻在離去之前突然轉頭,朝柳姨娘拋去一眼,她沒想到這個臨別秋波,竟讓自己捕捉到柳姨娘眼底一閃而過的凌厲。
事情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垂眉淺笑,童心瀟灑旋身離去,那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讓柳姨娘心頭突突跳個不停。
童心領著紫裳、紫衣回到玉瓊軒裡。
一路上,紫衣憂心忡忡道:「小姐,你這是何必,都要嫁出門了,還去挑釁柳姨娘,這會老爺正寵著柳姨娘呢,萬一她大吹枕頭風,說動老爺心思,把你的嫁妝大打折扣,豈非多事?」
紫衣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卻把柳姨娘和自家小姐的眼神交會給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快要嫁出門,要是不好好清理清理府裡,留著幾個禍胎,我怎能放心得下。」童心感歎。
娘是個軟綿性子,看誰都是好的,那隻狐狸精生下兒子,爹真當她命中多子,夜夜在她屋裡歇下,這會她還真擔心,自己前腳出門,後腳童家後院就變了天。
「清理?難不成姑娘想把柳姨娘……不行、不行,老爺還盼著柳姨娘替童家開枝散葉呢。」
童心一笑道:「繼承家業的兒子,一個就夠,好好栽培,日後定能出頭天,總比生上一大把,卻個個紈褲來得好。」
她本只盤算用幾句話、一點小計氣得柳姨娘跳腳,對自己暗地使手段,只要能抓住她陷害自己的證據,依恃爹爹對女兒的寵愛,即便看在開枝散葉的分上,必也會將她送到府外,尋個地方安置,日後她若再生下孩子,便把孩子接回府交予母親教養。
這樣的話,便不怕她把詭計用到娘身上,可柳姨娘急迫解釋的模樣、瞬間慘白的臉色……會嗎?可別讓她誤打誤撞給撞出難堪……
她輕輕咬唇,唉,時間還真是不充裕,她等不起,只好主動出擊,雖然她真的不屑在女人身上使心計。
回到玉瓊軒,幾個丫頭全守在廳裡,看見童心回來,急急忙忙湊到主子身邊,倒茶遞水、上點心、擰帕子……事事有條不紊。
待童心坐下來,所有人全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們就等著小姐回來,指定誰來當陪嫁丫頭。
丫頭當中,以紫起名的負責童心的生活起居,紫袖有一手好繡工,紫裳專管她的首飾頭面及私房錢,紫衣有一手好廚藝,她做的吃食,大館子裡的廚子也及不上,而紫襄懂醫術,眼下掌理院子裡的丫頭僕婢,且她有功夫傍身,也練得一手好暗器,因此她雖然不懂得生意、算帳,卻也經常跟著童心在外頭跑。
以秋起名的,全是被訓練來幫自己做生意的,秋樺、秋棠擅長算帳,秋桐、秋杉擅長套交情、談生意,這些人個個都是好管事,亦能獨當一面,差就差在身為女子,並且她們年紀太輕,不跟著童心,還真尋不到更好的去處。
「姑娘,老爺、夫人決定了嗎?」大家異口同聲,想知道的是同一件事。
「先別管老爺夫人怎麼決定,你們自己說說,誰想同我嫁進黎家?」
童心一問,八個婢女齊齊向前走一大步。
「都想清楚了嗎?黎府是官家,規矩多,你們家小姐嫁過去,恐怕自己都難能撲騰,更何況是你們。」
「要跟。」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童心的嘴角勾出兩分笑意,看來,自己是個還算不錯的主子。
「好吧,既然你們已經確定心思。紫襄,去把門關起來,再找兩個小丫頭在門口守著,別讓人闖進來,你們一個個都拿把椅子過來坐著,大夥兒湊得近些。」
生意做太久,童心沒大家閨秀那等派頭,在她心底沒有什麼主僕尊卑之分,只有四海之內皆朋友。
待眾人坐好,她才低聲道:「嫁進官家、成為官夫人,我估摸著,老爺再不會讓我碰生意場上的事,沒猜錯的話,我的嫁妝不是田產莊子就是銀票,半間鋪子都拿不到,運氣好的話,也許會分點票號的股份給我,但不管怎樣,我都別想再插手生意。」
這時候,童心還不知道父親與黎育岷已經密商過自己的嫁妝,她只能憑猜測想像父親的心思。
歎吶,嫁進官家就是麻煩,要管名譽、要注重風評,身為官太太不能輕易露面,更不能把賺銀子那張貪婪嘴臉給洩露出來,以免害夫君在官場上失了顏面。
黎育岷娶童家姑娘進門,怕已有不少人在背後說嘴,她若是再敢重操舊業,和離大概離眼前不遠了。
「所以老爺必定不讓我們四個陪小姐出嫁?」童心開了頭,幾個秋丫頭算出接下來的話。
「對,所以如果你們想回老家、想嫁人,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全力為你們安排。」
話一出口,秋樺、秋桐、秋棠、秋杉幾個全垂下頭噘著嘴,臉色陰沉,像是被人欠債不還似的,一個個都不肯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