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以為那隻手是要為她擦拭眼淚,現在她卻不這麼認為了。遮住她雙眼的用意其實是避免她突然睜開眼睛,看到那人附在她耳邊說話時的神情吧?
看書的眼緩緩抬起,迎上她期待的美眸,語氣波瀾不興:「我不知道。你願與我說麼?」
「我……」掀了掀唇,美眸覆上一絲驚訝,沒想到他竟會裝傻的歐陽芸一時語塞,良久,才說道:「我、我沒聽清楚。」
「那可惜了。」他失聲笑了。
他這句可惜了分明帶點慶幸的意味。可惡啊,他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就愈想知道他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
「我已經吩咐下去,明日不做功課,讓你再好好休息一天。」
「多謝王爺!」她感動得都快流淚了。
雖然她強烈懷疑他是故意轉移話題的,但也無所謂了。對於一名生病的人,總希望能盼來顆糖吃,他的這顆糖對她而言實在太珍貴了。
翌日一早,就有驚喜。
歐陽芸看著伺候的盥洗丫頭,除了目瞪口呆,還是目瞪口呆。
喜兒?!
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喜兒見到她居然一點都不激動,這真是那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丫頭嗎?
歐陽芸揉揉眼睛,仍然處於震驚之中的她半信半疑地開口:「喜、喜兒?真是你嗎?」
「小姐,是王爺讓喜兒來伺候您的。」
喜兒表情嚴肅地向她遞過漱口杯,接著又遞了條帕子給她,一邊伺候她盥洗一邊說:「小姐,那日你離開時半滴眼淚也沒掉,害喜兒難過慘了。小姐都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喜兒和夫人哭得多慘,小姐真沒良心,小姐是這樣當的麼!」
聞言,歐陽芸噗哧笑了出來。原來喜兒是在為這事兒生悶氣。
那天,她是強忍淚水故作堅強好嗎!當時喜兒和母親涼氏已經哭成一團了,若再加上她,三個女人抱在一起,那都不知要哭成什麼樣子了。
「笨喜兒,我若不難過,又豈會才來短短幾天就病了。」歐陽芸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嘴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其實感動得很。
「老爺和夫人聽到小姐生病的消息可都急壞了。小姐現在還好嗎?要讓大夫再過來看一下嗎?」喜兒又開始嘮叨了。
「你瞧我這樣子還像病著嗎?一覺睡醒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哪有那麼弱不禁風,昨天睡一整天又出了一身汗,一早醒來她便知道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只是難得沒有董姑姑在一旁鞭策,這才小小放縱地賴了會兒床。
「還是再讓大夫來看一下比較妥當吧。」喜兒不放心地說。
不理會在一旁嘮叨的喜兒,歐陽芸逕自穿鞋下床,「不用了。」
她才沒那麼傻,若大夫看完後交代她要好好躺著多休息,那她難得偷來的一天假豈不白白浪費了?
「喜兒,你可有把我平時慣用的東西帶過來?」坐在梳妝台前整埋儀容的歐陽芸邊梳理邊問,看著鏡中美人銀裝素裹,脂粉未施,看上去竟也有幾分出塵的韻味。她從未仔細端詳過鏡中的自己,歐陽芸在世俗眼裡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旁人再多的讚歎都不如眼下這清純秀麗的模樣;她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喜歡這樣的歐陽芸。
喜兒立刻點頭,說道:「喜兒把小姐平日愛點的熏燈和平時慣用的琴跟文房四寶都帶來了。」
聞言,歐陽芸徐徐別過頭,一雙美眸光彩炫目,嘴角更是浮現一抹令喜兒捏把冷汗的詭異笑容,慢慢說道:「喜兒,咱們今天去外頭轉轉吧。」
喜兒聞言差點暈倒,忙不迭上前抓住自家小姐,激動道:「小姐,這裡可是皇宮耶!」
「唉……」歐陽芸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懶得解釋了。
其實,歐陽芸說的轉轉,也就是在這皇宮裡四處轉轉的意思,是喜兒自己會錯意了。
出了綴錦閣的歐陽芸在未央宮四處閒逛,聽奴才們說這座未央宮的主人真正待在未央宮的時間並不多,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太和殿和眾臣議政,上午督促陛下功課時會一邊批閱奏折,直到中午才會稍作休息。算算時間,也快是接近晌午的時候了,歐陽芸一邊想一邊朝太和殿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自己走來這裡要做什麼,就算到了她也不見得有勇氣進去找人。
想了想,還是決定往回走,才轉身,差點就和迎面而來的侍女撞個正著。
「我、我沒撞到你吧?!」歐陽芸一臉驚魂未定,幸虧對方手腳俐落閃得快,要不真要迎頭撞上了。
相較之下,侍女倒顯得鎮定,徐徐對她施禮:「奴婢巧蓮,見過歐陽姑娘。」
「……我們見過嗎?」歐陽芸覺得來人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上回在青龍門外,攝政王曾讓奴婢送披風去給姑娘。」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頓了頓,看到巧蓮手裡端著一隻黑漆雕木花綴金紋圖樣的盤子,盤上擺了幾道口味偏清淡的食物,問道:「這些是要送去給王爺的麼?」
「是的,奴婢正要給王爺送午膳。」
「能讓我送去嗎?」歐陽芸有些難為情地問。
當下聽到她的請求時巧蓮微微楞住,隨後好像意會了什麼地對她笑了笑,點頭道:「有勞姑娘了。」
歐陽芸羞赧地接過午膳,明白自己那點心思怕是教人給看穿了。
羞啊。
來到太和殿時,殿內空空蕩蕩,不見半個小廝奴婢來迎,歐陽芸掃視殿內環境,最後目光停在殿中那抹專注身影。
藺初陽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有抬就直接說:「擱著吧。」
歐陽芸默默將午膳擱下,心想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走進來,就這麼走出去實在不甘心,便站在一旁看他批閱奏折。
他看奏折時的神情非常專注,偶爾提起筆在一旁圈劃註解,也不知墨水都快用完了,一徑地專心批閱。
見硯台墨水見底了,歐陽芸默默走上前添了些水,接著便輕輕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