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突然漾起這樣的感受?他的臂膀一向是她最安全的港灣啊。是季慕蓉的宣告打亂了這一切,她說她懷了沐南扉的孩子。她需要知道真相,但她不敢問,也不想問;就這樣,她自我矛盾地把問題懸在半空中。
「你跟李丹青說了你的決定沒有?」沐南扉的問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唐水靜苦澀地點了點頭:「說了!」
「他有沒有為難你?」
她歎了口氣,細聲道:「沒有。不過,他希望我能給他時間,他說要考慮。」
「你答應讓他拖下去?」沐南扉皺起眉頭。
「他很痛苦的。」她沉聲道:「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用情很深,這回我片面取消婚約的作法令他都快崩潰了,面對這種情形,我硬不下心來強迫他立即答應我。」
「你總是這麼善良。」沐南扉搖搖頭,「如果他真的愛你,快刀斬亂麻是你救他脫離苦海的最好方法,要是他別有用心,盡早解除婚約才是你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
她煩惱地直搖頭:「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他不忍再強逼她,不再勉強她了。
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她仍然克制不住,輕輕地,她試探地一問:「我聽說季小姐搬到你那兒住了?」
「是的,她懷孕了,一個懷孕的女孩獨自住在外頭我不放心,所以就讓她搬到我那兒住,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地坦蕩蕩,口吻更是理直氣壯地叫人無法反駁,問題是他這個樣子令她更難過。
「孩子的爸爸呢?季小姐為什麼不讓孩子的父親照顧她?」她拐彎抹角地想求旺季慕蓉那番宣告的可靠性。
沐南扉的眸光透露出惋惜:「她告訴我,孩子是個意外,她不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除非是另有隱情。唐水靜拚命告訴自己別受了季慕蓉的挑撥,別在尚未弄清楚事情真相前,就把罪名扣在他身上,可是季慕蓉堅定的宣告猶言在耳,她實在做不到不懷疑,做不到無動於衷。
「孟關玉」的事,她已經相信沐南扉的說辭,她已退讓了一步,但對季慕蓉,難道她還要繼續做只埋首沙土中的駝鳥,來個眼不見為淨嗎?
「季小姐怎麼會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曉得?南扉,你瞞了我什麼?」
「瞞你?」他批高眉,「我何必瞞你?慕蓉若真的有好對象,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告訴你?」
「可是她跟我說……」話說了一半,唐水靜突然住口了。
「她跟你說什麼?」他的眉挑得更高。
「沒什麼。」道人是非不是她該做的事。
「水靜。」他緊緊握著她的手,雖然不清楚她欲言又止所為何事,但應該跟慕蓉脫不了關係,或許她是在吃醋,所以他有解釋的必要:「慕蓉是在沐家出世的,我更是看看她一天天的長大,雖然我們之間的稱謂古怪地從叔侄轉為兄妹,但這從來不影響我跟季家父女之間這分濃厚的情誼。在我這漫長一生中,他們父女倆是我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更是我的精神支柱;若沒有他們的鼓勵,他們的相伴,這幾年我根本就撐不下,早放棄了找尋你的勇氣。」他澀澀一笑,「一次接著一次的失望是很痛、很苦的折磨,別以為這痛苦受多了就會麻木,錯了!對我而言,只會痛上加痛。」
唐水靜的眼眶裡閃動著濕潤的淚珠。
「我不否認慕蓉對我有一分特殊的感情,但我確定那只是她一時的迷惑,她把兄妹之情和感情弄混了。一直以來我做到不給她任何幻想、任何機會,她會知難而退的,而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就是她真正覺醒的時候。」
「事情的發展會像你說的一樣,那麼簡單嗎?」她喃喃自語。
「除非你不相信我。」他定定地看著她。
在他殷殷的注視下,她不安定的心好像又找到了依靠:「我——相信。」
★ ★ ★
日落西山,夕陽餘暉映照在玻璃窗上。
季慕蓉走出辦公大樓往停車場方向去,現在的她已經正式住進了沐家,堂而皇之地能夠終日與沐南扉為伴,雖然他總是有意地避開她,然而「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會被她感動的。
「慕蓉——」
這喚聲令她全身一凜,轉身回頭,果然是李世擎。
西裝筆挺的他帥勁依舊、瀟灑依然,只不過眉宇之間隱隱約約地泛出若有似無的落寞。
「你——你又來幹什麼?」她的聲音繃得好緊,連她都不曉得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沒幹什麼?看看你。」李世擎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反應。
「我很好,不需要你的關心。」她強裝出來的冷硬,擊滅了李世擎最後一絲的希望。
「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看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孩子,我要知道他是否平安。」他開始回擊她。
「孩子?」她摸著自己尚未突出的小腹,強忍自胸口泛起的酸楚,「孩子現在很好,而且我暫時不會去動他。」
「暫時?」他忿忿地,「也就是說你要是一個不高興,還是隨時會傷害他。」李世擎氣憤極了,更恨自己幹嘛無可救藥地喜歡這殘忍的女人。
「只要你不再來騷擾我,我保證會留下孩子。」她不能讓李世擎來破壞她的計劃。
「你在威脅我?我是孩子的父親,憑什麼不讓我看他?」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可以給你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只要你別再逼我。」她豁出去了。
一陣沉默之後,李世擎妥協了:「你是不是搬出公寓了?」
她點頭:「我現在跟我父親,還有『他』住在一塊兒。」
「那我該恭喜你如願以償了。」李世擎澀澀地說道。
「我會讓孩子生活在正常家庭的。」她急急地保證。
「隨你吧!」他再無心力去勸她回心轉意,「我若繼續勉強下去,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還讓你有恨我的理由。」他挫敗地歎口氣,「過幾天我會回美國,這一去就不會再回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