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抱住那頭大狼的頸項。
深山野嶺出現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已讓人詫異,沒想到更令人驚愕的是,不及他胸口的小姑娘竟一把摟住比她身形大上幾乎一倍的白狼,而那只白狼更是奇,原是一副要將他拆吃入腹的兇惡模樣,這會兒居然乖順的低下頭,任那小姑娘摟抱安撫,若不是那雙噬人的狼目仍警戒及殺氣十足的盯著他,他差點以為這是哪兒來的貓兒,正在和主人撒著嬌。
但他隨即斂下驚訝的情緒,瞇了瞇原就深沉得看不出心緒的黑眸,探究的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狼。
「福兒乖,沒事的……」金寧輕聲細語的安撫著懷中的白狼,一雙圓亮的雙眼不忘緊盯著眼前的男子,深怕他會對福兒下手。
待安撫完福兒,金寧正要轉頭詢問那名陌生男子時,這才發覺他臉色出奇的白,幾乎看不見一絲血色,可緊抿的唇卻映著一抹十分鮮明的紅,彷彿血一般的瀲灩,她不免一怔,問道:「你中了瘴毒?」
男子還未來得及開口,似是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等安颯宇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顆黑乎乎的頭顱,而他的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游移。
因長年習武,不習慣讓人近身,再加上他才剛清醒,幾乎不經思考便立刻攫住眼前細白的頸子。
「咳……」驀地被人掐住脖子,讓正低著頭忙碌的金寧呼吸一嗆,掙扎起來,「放手……咳咳……快放開……」
聽見嬌嫩的呼救聲,他眉頭一擰,這才細看被他掐在手中的小姑娘。
一雙圓亮的眼眸微微瞠大,眼底沒有恐懼也沒有慌張,只有滿滿的惱怒,正狠狠的瞪著他,彷彿控訴著他的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
猶如墨一般漆黑的利眸瞇了瞇,腦中驀地浮現他昏迷前的景象——一頭兇猛的大狼及一個小女孩。
他隨即手一鬆,環顧起四周。
橘紅的夕陽斜照著,微涼秋風伴著搖曳的樹葉,傳來陣陣沙沙聲響,遠方甚至能看見緩緩升起的炊煙……
這地方和那滿是瘴氣的蔭林完全不同,他離開了?
因為不信,他謹慎的再次環顧自身的處境,發現他不僅身處安全之地,身旁除了眼前不住咳嗽的小姑娘外,那頭彷彿隨時會將他撕咬吞肚的白狼也不見蹤影,更讓他驚訝的是,胸口原本翻騰倒海的劇痛已不復存在。
「是你解了我身上的瘴毒?」他沙啞的問著眼前唯一可能救了他的人。
聞言,咳得滿臉漲紅的金寧擰起雙眉,一雙圓眸閃著怒火瞪向他。「沒錯!但我後悔了,早知好心救人換來的卻是險些喪命,方才就該讓福兒飽餐一頓。」
不知為何,她的眼神竟讓一向鐵石心腸、更不知良心為何物的安颯宇,心中閃過一絲愧疚,可當他聽到她提起福兒,身子倏地一緊,透出陣陣殺氣。「那頭惡狼呢?」
「福兒不是惡狼!」她明白尋常人見到福兒的反應,若是平時她不會與他計較,可誰教他剛剛險些掐死她,她實在很難給他好臉色瞧,語氣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若不是福兒,你這條命早被閻王給收去了,哪能活著出蔭林!」
他一怔。「是那頭白狼將我馱出瘴林的?」
他無法相信,怎可能有這般通人性的畜牲,更別說還是一隻噬人的狼。
「難不成你以為會是我?」金寧不答反問。
安颯宇垂下雙眸,看著盤坐在他身旁的她。
瘦小的身板、一張瓜子臉蛋,略微枯黃的長髮紮成一條長辮,那張比他巴掌還小的小臉五官甚為精緻,與她一身簡樸的穿著十分不相襯,尤其是那雙閃著怒火的圓眸,晶亮過人、靈巧奪目,輕而易舉的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絕對是個活力十足的小姑娘,但他可不會傻得以為以她那小小的身板有法子將他這般健壯的男子給背出連他都找不到出路的險惡叢林。
見他不語,一逕盯著她瞧,金寧的怒氣也稍微退了些,斂下雙眸,看向他的胸口。「若沒有疑問,請管好你的手,我要繼續上藥。」
她可不想好心救人,又讓人給掐住脖子,她可沒那麼菩薩心腸,救人救到把自個兒的命給搭進去。
安颯宇依舊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見他像尊雕像,不動也不語,金寧就當他是默認,拿起搗好的草藥,便往他胸口猙獰的傷口擦去。
然而她才一動作,纖細的手腕便讓安颯宇一把擒住。「你上的是什麼藥?」
手腕傳來的疼痛讓她眉頭緊擰,不悅的回道:「毒藥。」
令人驚訝的是,這句話並沒有讓他再次掐住她的細頸,他只是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後便放開她。
他這態度讓金寧有些困惑,望著他好一會,嘟囔了句怪人,才繼續替他上藥。
忙活了一陣子,總算將橫過他胸膛的刀傷給止了血,她轉身,從竹簍裡東翻西找地抓出一把草藥,輕聲道:「這是金合歡,搗碎後可以用來止血,這是玉珊瑚的果子和水丁香,玉珊瑚可生吃,用來止痛,但不可吃過量,過量反而有毒,而水丁香搗碎外敷可用來消炎消腫,你拿去吧!」
這些草藥雖不是什麼珍貴的玩意兒,可也是耗費她不少時間和心力摘取而來,就這麼送給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她真真是不捨呀!
安颯宇眼眸一抬,正巧瞧見她那一副肉痛的模樣,冷聲道:「我不需要。」
第1章(2)
金寧巧眉一挑,打量起他的穿著。
這一瞧,不囉唆,直接將那些草藥收進竹蔞裡背起,起身就要離開,可她才跨出一步,又想到放任受傷的他獨自在這裡,好像不太妥當,只好轉頭問道:「你打算怎麼下山?」
對眼前這堪稱膽大非常的小姑娘,安颯宇難得的感到一絲欣賞。
那條幾乎橫劃他整個胸口的刀傷雖不致命,可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她竟然能夠面不改色的替他止血上藥,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刮目相看,且她很聰明,沒多問一句他為何身懷刀傷,只默默的做她該做的事,一個小姑娘能這般機靈、這般有眼色已十分難得,更別提她不僅獨自一個深入蔭林,還替他解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