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平上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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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你們有人有抽煙喝酒習慣嗎?」王法醫割下臟器,擱在容器裡,枰過重,取了一小塊組織,放入容器後,將臟器排在檯面上。

  在場人員,包含蘇隊長、記錄的監識科人員、法醫組的檢驗員均搖頭。

  「我也沒有。」章孟藜答完,看向身側老闆。「你……」

  「你看過我抽煙還是喝酒?」周師頤戴著口罩,但她大概能猜到他嘴角肯定是噙著有點嘲弄的笑意。

  王法醫笑兩聲,捧著一個臟器。「你們這幾個很及格啊,不然就像他的肺和肝一樣……看看,這就是抽煙的肺和喝酒的肝。」手指著方才二割下暫排列在旁的某個臟器。

  「他開釣蝦場的,應該會有喝酒習慣。」蘇隊長趕緊說明。

  「胃裡沒有食物,十二指腸有食物。膀胱的尿量……」王法醫與檢驗員繼續切著一個又一個臟器,平鋪直述的聲音不停迴盪在這氣味有點特殊的空間。最後,劃開頭皮,開始鋸頭蓋骨。

  聽見鋸子鋸開頭蓋骨的聲音,章孟藜還是從腳底泛出冷寒,一路向上,直至頭皮。那種硬生生將人骨鋸開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腳也發軟;她很想拔腿落跑,但兩腿無力,僅不自覺地慢慢往左側熱源移近;她手緊抓住老闆垂在身側的手臂,另一手直接握住他掌心,牢牢掐住,似是正在鋸的是她的頭蓋骨。

  掌心突如其來的溫熱令周師頤微怔,他微偏過臉,垂眼看著她,只見她緊閉的雙眼下眼珠子還在快速移動,眼睫輕顫著;他正要說話,她忽然瞠開半隻眼,覷了覷前頭解剖台,復又閉上——想看又不敢放膽看。

  她這表情太有娛樂性,他無聲失笑,本欲脫口嘲弄她膽小的話,就這麼嚥了回去。其實也難為了她。說穿了,只是個小女生,而他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進解室就能如這刻般淡然,何況是她。

  「腦蓋骨沒骨折,硬腦膜下也沒有出血、腫瘤或水腫,腦部沒有受到攻擊現象……噫,小妹妹!」王法醫忽然看向她。「你是第一次看到潘朵拉盒子的內容物哦?記得回去要收個驚。」

  潘朵拉盒子?她呆了幾秒,才懂了王法醫的幽默。

  她看看在場的人員,他們看著那些臟器的表情與傳統市場婆婆媽媽在豬肉攤前挑豬裡肌、豬五花、豬腰內肉的表情差異不大,僅有她顯得不夠勇敢……啊,這次回家,她定要纏著媽媽帶她上菜市場好好逛一下豬肉攤。

  「筆錄請看一下。」周師頤拿了筆錄,移至一名年輕男子面前。「若沒問題,請在這裡簽名蓋手印。」

  年輕男子看了看,顫著手簽下姓名。「會……判我罪嗎?」

  周師頤沒說話,只把筆錄取回。章孟藜瞄瞄老闆不大好看的臉色,遞出一張責付證書。

  「這個要請你填寫,然後你請你家人帶著他們的身份證和印章過來幫你辦手續,看是太太或是爸媽都可以。」

  年輕男人看看那張證書,問:「這是……我要被關?還要付很多錢?」

  「都不是。手續辦好,你就可以回去了。如果不知道要怎麼填寫,門口進來那邊的服務處會教你怎麼寫。」她看老闆依然沉著五官,這很少見啊,他一向以溫和斯文形象面對這些當事人的。「你可以去辦手續了。」

  年輕男人起身,回身凝視他們。「回去後,還要過來開庭吧?」

  「會寄傳票給你,請你收到傳票時準時過來開偵查庭。」她邊將筆錄收進卷宗夾裡,一邊說明。

  「喔……那……」男人欲言又止,想知道檢察官會不會起訴他。

  「回去吧,記得準時來開庭,別再做這樣的事,自己都為人父了,以後孩子懂事了,你怎麼開口告訴孩子說你犯了竊盜罪?」周師頤忽抬首,嚴肅地凝視男人。

  「我知道錯了。看見警察時,就知道真的不能存僥倖的想法。」男人捏著責付證書,一旁法警已打開訊問室門,他看了下時間,朝兩人深深一鞠躬,說:「不好意思,應該已經過了你們的下班時間了吧?這麼晚了還麻煩你們。抱歉。」

  章孟藜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只覺心口有些沉。她整理好筆錄,淡淡地說:「為了一袋麵包吃上竊盜罪,真不值。」

  男人叫林志文。今日輪值內勤,林志文是稍早前警方送過來的現行犯,犯了竊盜罪,本以為是偷了什麼重要物品,一進訊問室,才知道只是一袋麵包。

  林志文說,他學歷不高,平時以打零工維生,太太懷了孕,已好幾天沒吃米飯,僅吃便宜泡麵,他在馬路邊見一部機車車籃放著一袋麵包,順手就拎走,附近巡邏員警撞見,當場逮捕。

  「嗯。」周師頤像心不在焉,從鼻腔輕輕地哼了聲,顯得有些敷衍。他移動腳步,往外頭走。「燈關一關,走了。」

  「……喔。」她收好物品,離開訊問室,快步跟上他;他心情似是不好,她也不開口。

  「如果是你,你怎麼做?」周師頤忽然低聲開口。

  她微怔幾秒,才明白他所指為何。「雖然竊盜是非告訴乃論,但他情節輕微,也情有可原,我想我會聲請簡易判決處刑,建請法官判緩刑。」

  他點點頭,沒開口,回到三樓,才在辦公室門口停步,回首看她。「明天上班時間,你向縣府社會處通報這件事,請他們處理。」

  她呆了幾秒,尚未搞清狀況,問:「讓社會處處理什麼?」

  「啟動司法保護中心機制,社會處會安排林志文之後的工作出路。」他長指揉過眉骨,有些疲倦。「他那樣長期失業,只偶爾接零工,怎麼養活妻兒?客觀條件來說,他符合司法保護要件,現在不幫他解決困境,先不管他偷麵包這個案件最後法官怎麼判,也許就是緩刑,但他日後再犯的機率還是很高,我們應該協助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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