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詫,鬆了他手,轉開目光,低著臉說:「我去拿青菜。」
他只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的話。是,呂彥峰的女友談起自己男友,為什麼沒給人一種戀愛中的感覺?
難道她心裡真心喜愛的是那個姓陳的女孩,而非呂彥峰?
但這又與他何關?他比較想瞭解的是——呂彥峰和許朝翔究竟有何關係?
第8章(1)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嘍。」科裡同事提醒了聲。
春雨綿綿的四月初仍有些涼意。章孟藜起身,穿上針織外套,目光不經意掃過桌歷,才驚覺時光匆匆——進入紀錄科已滿三個月了。
一個星期約有三個半天在開庭,其餘時間有整不完的卷、發函各單位、起訴與不起訴書送達、案卷歸檔等等有的沒的,忙碌讓她忘了日子的飛逝。
「想什麼?一起走啊,傘記得帶著。」同事拍拍她肩,她拎了包和傘,一道走出辦公室。行至隔壁檢察官辦公室前,檢座們正好從裡頭魚貫步出,她覷見她的老闆大人不知聽見身旁的黃檢說了什麼,一臉笑意。
像察覺她目光,那人側眼看了過來,對上她視線,一雙深目含著笑意,她驀然熱了臉,轉首跟著同事下樓。
她的老闆最近很奇怪。不,是他那個人一直都很奇怪,看上去玉樹臨風、儀表堂堂,開口卻常是賤死人不償命;說他對被告溫和有禮、不摔卷不恐嚇,但老在庭訊後起訴人家;說他好像漫不經心,遇上情有可原的犯嫌他會利用資
源給予協助……最近,他老用一種深邃到令她感到心慌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有什麼秘密被他抓在手中一樣……
「聽說今天吃的那家不錯。是古都還京都啊?」
「我記得是日本料理,應該是京都啊。」
「京都啦,上次我們不是有去那裡吃過套餐?你說還不錯的那家。」
「原來是那家喔……我家今年圍爐在那邊吃的,合菜很不錯。」
「噫,孟藜,你來好幾個月了,有吃過這附近的餐廳了嗎?」同事開口問。
章孟藜回神,看了過去,是執行科的書記官。她微笑開口:「我只吃過後面那條街的素食回轉火鍋,還有自強夜市,其它的還沒呢。」
「你也太遜啦,有機會要多去嘗試看看,像公正街包子、周家蒸餃、液香扁食、廟口的鋼管紅茶,都可以試試看。」
「你說的那些我都聽過,美食節目都有介紹,可是還找不出時間去吃。」
「跟你講,炸蛋蔥油餅最贊啦。」
章孟藜眼睛亮晶晶的。「聽說蛋黃是半熟的,咬下去會爆漿?」
「也可以跟他們說要全熟蛋,看個人喜歡啦。」一行人討論著美食,約十分鐘的路程後,已置身歡送會場地。席開多桌,各科各組同座,難得共聚一堂,紅酒佳餚,氣氛溫馨愉悅。
在主任檢察官發表榮升高檢署的感言後,陸續由同仁上台說離別話,然後擁抱、送禮祝福;感人肺腑中,亦有人在酒過三巡時脫稿演出。
「為什麼調走的是他,怎麼不調張金安?啊,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嘿,我心裡都知道的……」被戲稱憤怒鳥檢察官的劉治方手裡還握著紅酒杯,他一張臉紅通通,對著身側同事說話。
「喂,你知道嗎?我干檢察官幹這麼久,那麼辛苦努力,還是一個小小的檢察官……呃!」打個酒嗝,一旁同事勸他小聲說話,他揮手說:「為什麼要小聲?反正你們都在背後笑我是憤怒鳥不是嗎?我操!當年調我去金門,不就是怕我起訴嗎?檢察官是什麼你知不知道?呵呵,是可以被操弄的工具!骯髒面我看多了,那個許智國,我呸!還有前面那個張金安,我呸呸呸!」
靠,點出檢察長的名字是打算前途不要了嗎?一旁同事見台上說話的檢察長黑了臉,忙拉住劉治方揮動的手,低勸:「劉檢,你醉了,別喝了。」
「我哪裡醉?我頭腦很清楚啦!是你們這些人不清……惡!」乾嘔幾聲,嚇呆鄰桌紀錄科幾個女同事。兩個男性同仁急忙攙起劉檢,步出包廂。
突發的狀況並未影響歡送會的進行,晚間近九點才結束活動。走出餐廳門口,外頭已飄著細雨,章孟藜拿出折疊傘,身後突有酒氣靠近。「一起走吧。」
她回首,她家老闆大人垂著漂亮的眼睛看她,他白皙的面龐微微透著紅澤,她訥訥問:「你……喝很多嗎?」
「大概五、六杯吧。」
「你平時好像不喝酒?」
「是啊。」
「那你喝這麼多不要緊嗎?」她有瞄濃度,13%,對於像他這樣平日不喝酒的人來說,是有點高了。
「所以你得負責送我回家。」周師頤拿過她的傘,撐了開來,道:「走吧。」
她走在他右側,垂在身側的左手時不時與他的右手背擦過,明明傘下空間不大,感官卻像被無數倍地放大,她感覺自己心跳快了,連呼吸也不敢用力。她悄悄把手挪到腰後,努力找著話題。
「那個……劉檢後來怎麼樣了?」
「嗯?」周師頤沒聽清。
「劉檢啊,他後來沒回包廂,他先回去了嗎?他是不是跟檢察長有過節?」
「很重要嗎?」他扯松領帶,低應了聲。
「啊?」
「我說,」他停步,側過臉龐看她,噙著笑。「他很重要嗎?」
「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他只是盯著她笑。可能喝了酒,此刻,他眼睛帶著水氣,一種微醺而醉人的眼神。
「都下班了,可以少說一點工作上的事。」
「……喔。」她不自在地應了聲。但除了工作,還能說什麼?「那個……」
「哪個?想好再問。」周師頤應了聲,舉步前進。
她慢慢跟著他,靜了一會,終於擠出聲音:「你喝那麼多杯,有醉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看你臉頰有些紅,眼神也有些……」
「有些什麼?」他說話同時,右臂環上她肩,她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