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小心,抱歉。」
瞄見她掛胸前的識別證,問:「哪一科的啊?」
「紀錄科。」
冷哼一聲。「做事莽莽撞撞,這樣也能進紀錄科?哪一股?」
「毅股。」明明見過,而且就在隔壁辦公室,他卻不認得她,真混。
「原來是毅股……下次出門記得帶眼睛出來!」
「劉檢沒帶眼睛出來?」她忍不住反問一句。
「什麼?我在講你!」劉治方怒目以對。
「真是莫名其妙,沒規沒矩!」拂袖而去。
你才莫名其妙好不好!
「劉檢。」章孟藜喊了聲。
前頭男人轉過身,臭著臉。
「你要下班了嗎?你今天不是執內勤?秀美姐還在辦公室欸。」
「跟我有什麼關係?」
明知接下來的話不適宜這社會生存法則,但她總覺得以司法官為志向的自己有權要求公平、公正。她深吸口氣,說:「她事情做不完,你不能幫忙嗎?」
劉治方瞠大眼,表情誇張。「我幫她?你聽誰說過檢察官是來幫忙書記官做事的?你有沒有搞清楚身份地位啊?檢察官比書記官早離開再正常不過!」
「我意思是,你上班時間應該要——」
「要怎樣?」劉治方爆吼出聲:「你是怎樣?有主任檢察官當靠山是不是?想當抓耙仔告密是不是?我沒在怕啦!小小書記官是怎樣?連路都走不好還敢管到我這裡來,真是混帳!」噴了些唾沫,轉身離去時,嘴裡仍然低聲咒罵著。
「……」她跟主任檢察官又不熟……至此,不難理解他為何會被嘲諷是憤怒鳥檢察官了。
歎口氣,她故意放慢腳步,避免在門口與憤怒鳥遇上;經過檢察官辦公室,她一怔,退兩步,望進辦公室。
老闆在啊……他低著臉,神情專注,大概在看什麼資料。
剛才的聲音他都沒聽見嗎?不可能吧,憤怒鳥如雷般的爆吼他不可能聽不見,還是他假裝聽不見?
她敲敲門板。「周檢。」
周師頤抬起臉。「有事?」
他神色溫和,噙著很淡的笑意,像是方纔那幕他並不知情;憤怒鳥明明
就在檢察官辦公室前發火,他怎能如此淡然?「我聽說劉檢的工作態度很不好。」她走進辦公室,試探性地起了頭。
「然後?」他靠上椅背,含笑看她。
「然後?」她被問住,想了幾秒,說:「你跟他同辦公室,不能勸勸他?」
他不說話,忽笑了聲,道:「我工作職責是偵查,有犯罪事實就起訴。」愣了愣,她說:「但是,同事之間不是應該彼此幫忙、包容,甚至是遇到言行比較不妥的情況時,也可以勸一下對方的嗎?」
「林秀美讓你來找我勸劉檢的?」
「不是。是我看秀美姐工作真的很多。」
周師頤噙著笑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問:「你是豬嗎?」
你是豬嗎?居然這樣問她……雖然說書記官簡直像打雜的,檢察官交代什麼他們就辦什麼;可是,既然都是同事,難道不該好好相處嗎?難道檢察官丟什麼下來,書記官就該照單全收,甚至面對不合理的要求時也不可以拒絕?章孟藜提著幾袋食物,低著頭走,心裡仍舊不平。
劉檢為什麼不能體量一下秀美姐?他對秀美姐好,秀美姐自然就會多幫他,同事間就該這樣,不是嗎?
「噫,你不是……」啊,是那隻小菜鳥。
蘇隊長從另一方向走來,覷見她身影,出聲打招呼。「那天跟著去登山步道相驗的書記官?」
章孟藜抬眼,認出那張臉,笑了一下。「我叫章孟藜。章是章節那個章,孟子孟,黎明的黎加個草字頭。蘇隊長怎麼在這裡?」
「來找周檢。」他晃晃手中資料袋。「你還沒下班?」
「我下班了,出來幫我同事買個晚餐,她還有書類要寫。」和法警大哥打過招呼,一同步入大樓。
「你這麼熱心,還幫同事買晚餐。」
「反正我工作做完了,自己也要吃,就一道買了。」她晃晃袋子。
「蘇隊長吃過了嗎?我買滷味和鹹酥雞,一起吃?」
「不客氣,我吃過了。」
她點點頭,不經意覷見他手中紙袋,問:「裡頭是那件命案的資料嗎?」
「一些照片和監識報告。」
要討論案情?她能不能加入?想著稍早前,為了憤怒鳥的事跑去試探周師頤,他會讓她看資料嗎?她覷一眼蘇隊長,忽問:「隊長跟周檢好像有點交情?」
「應該說都有交情。不過我跟周檢特別有話聊,默契也比較好。」
「劉檢呢?你熟嗎?」
「你說……那只憤怒鳥?」
她睜圓了眼。「你也知道?」
蘇隊長乾笑。「其實,最早是我們隊上同仁幫他取的。」
「真的嗎?」她像找到知音,將稍早前的事闡述一次。「你們也知道他很愛生氣是不是?我才聽秀美姐說他的事,結果我一出辦公室,馬上就被他罵了。」
想她是新人,蘇隊長決定為她分析。「基本上,檢察官都是好人,但他們也只是一般人,所以也分很多類型。有一種檢察官是積極主動型,他會擬好偵查計畫,再指揮警察執行;有一種是由警察偵查,再請檢察官協助支援,負責開搜索票、拘票、起訴等。前者需要有強烈正義感,還要有點真本事;至於後者,等於是坐享其成,只要我們把資料送上,他負責起訴或不起訴就好。後者還可細分標準公務員型、交友海派型、安逸生活型、官威十足型等等,反正一樣米養百樣人啦。」
章孟藜聽得認真。「劉檢是官威十足型。」
蘇隊長哈哈大笑。「你說的,我可沒講。」
她無所謂,只接著說:「那周檢就是安逸生活型。」
「周檢?他很有正義感,是我說的那一種積極主動偵查的檢察官,所以我們同仁都很欣賞他,跟他合作很愉快。」
正義感?「我們說的是同一人嗎?」她疑惑看他。
蘇隊長又哈哈笑。「當然。你剛來,對他還不夠瞭解,久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