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心軟回頭接受了他的情感,她就必須再度承擔失去的風險,若他直接放棄追回的念頭,那麼往後兩人之間除了共同的孩子外,便什麼也不是,如此一來,關係就單純多了,沒有誰必須再為誰為難著。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問那名記者,你問錯人了。」他無須為從未做過的事情背鍋,更無須背著她特意壓下的黑鍋。
想惹他生氣?
很好,她辦到了。
他生氣了,她知道。
要惹得寇莫爾生氣著實不算件容易的事,而能輕易挑起他真實的情緒反應的人更是不多,而她正好是「不多」之中的首位。
第一名這位置她不僅是穩坐著,她也是唯一讓他無法恣意發脾氣的對象,她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就是不能。
他是個個性穩重沉著的男人,可絕對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對他有一定程度認識的人都明白這一點,更會在他沉下臉色時自動從他眼前消失,能閃多遠有多遠。
而她不是別人,她能挑起他的情緒,也能撫平他的怒火,但相對的,面對他負面的情緒,她不是會選擇閃躲的人。
可這一回,她想要閃躲。
連著三天,寇莫爾沉著一張臉,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
有時,他會微笑,但那微笑只給予她的母親,只限定她一人所有,她已被排除得以擁有他友善的權利之外。
以前,在他們還是夫妻時,他的冷態度、壞情緒在她面前最多只能支撐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因為她會竭盡所能的為他找回好心情,而這一回他的壞心情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天。
他依舊配合著她的作息時間動作,當她散步時的影子,做她消夜時間的無聲飯友,會在她可能需要陪伴的時間安靜的出現在她身旁,只是不肯多說話,吝惜給予沉默以外的任何表情。
他全身散發著完全負面的情緒,而一切都是由她挑起,這也是她所想要的結果,只是她沒能預料得到這回自己會有想逃開的念頭。
那股教人窒悶的氛圍,她以為她可以忍耐,忍耐到他無法忍耐而主動離開,可是她錯了,她無法忍耐。
是因為心底對他感到愧疚嗎?
她很明白這回被記者拍個正者的事純屬意外,若他真想藉以媒體眾論的力量來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他的方式只會更直接、更大方,不會是拙劣的意外。
他也明白她的明白,也之所以明白,才更生氣了。
因為這表示她仍是堅決的抗拒他的接近示好,拒絕兩人改變關係的可能,即便他已經丟棄了許多男性尊嚴,不斷地壓低個人姿態地討好再討好。
然而,一早知道他已離開屋裡的消息,安貝兒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該是要慶幸他選擇了離開而讓她有機會鬆口氣,不為自己惡劣惹惱他的行徑再厲到愧疚?
還是……必須努力抹去心底那股早不該存在的惆悵?
她該為他的離去鬆口氣,她不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她要維持著不做任何期待的心情繼續過活,她與他不會再有任何情感交集,無須設想可能,無須擔心可能……
「你為了記者拍到相片的事情與莫爾吵架嗎?」倪麗君柔聲問著,並沒有責怪任何人的打算,她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
一早莫爾就來向她暫時道別,只是簡單說了必須回美國處理些事情,他很快會再回來的,但時間他並未確切的給出。
這幾天屋裡的低氣壓,她不是沒有感受到,也能猜出所為何事,只是她有些擔心,擔心莫爾所謂的「很快」回來是何時呢?而當他再次回到這兒,仍是可以持著誠心真意的情感繼續對待貝貝嗎?還是只剩下責任的心呢?
寇莫爾離開了,所以今天是由倪麗君陪著安貝兒散步。雖然她仍舊踏著余緩的腳步,大自然所包圍的力量也不變,但有什麼不同了,她知道,而她……
不會去承認的。
「我們沒吵架。」安貝兒將視線放在遠處的風景上,再淡淡的補上一句,「我們之間沒什麼可吵的。」
聞言,倪麗君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沒什麼可吵的?她說這句話是想撇清什麼呢?她與莫爾之間的關係?還是她對莫爾的感情?
「你可知他何時會再回來?」這不是試探,純粹只是詢問。
「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他們的關係早就不再是事事都得向對方報備的那種,而她壓根兒不知道他今天要離開。
他在她醒來前就離去了,想必他也是明白他們真的無話可說了,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寇莫爾並沒有回到台灣,沒有回到安貝兒的身邊。
安貝兒每天仍舊過著健康規律的生活,表面上她維持著十分淡然無波的模樣,但在她以為自己將會因為他的離開而越漸平靜的心,卻不同如所預想的益發紊亂後,她內心是十分氣憤的。
為他的離開,她該是再次鬆了口氣才對,不該隱隱帶著連自己都不敢向自己承認的冀望等待著……
她不該在意他的來去,她希望他離開,而他如所願的離開了,她怎麼能為他連簡單的一通來電聞問都不曾而感到失落?不,不該是這樣的。
為著不如表面平靜及反覆矛盾的心情,因而不斷起伏衝突的情緒而日日氣悶著,這些都不是她預想中的反應,所以她氣惱著自己……和他。
最好這一回,他是真的放棄了與她重修舊好的念頭,即便再次出現她的眼前,也別再展現對她的溫柔及包容,就像對待他人那樣保持著距離就好,別讓她再有機會埋怨他任何事情了。
無法平撫的心情與紊亂的思緒,她會用時間來平復與消謂的。
帶著緊緊壓抑的情緒又度過了另一個星期的時間,這段時間裡,安貝兒仍舊沒有得到寇莫爾的任何訊息。
她無法確定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母親與寇莫爾是否曾經聯繫,但母親未曾在她面前提及,那麼她自然再次如以往般不聞不問,重新努力佯裝沒有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