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獲雖是個工作狂,卻非常愛他的妻子,不能回家時,他會令管家、司機把妻子接到辦公室。莫霏知道他說的昨天是什麼意思,複雜地覺得心酸又心安,親自帶他走一趟桃樂絲。從此,他來這兒買咖啡給愛妻。
「你點什麼飲料?」藍獲沒回答莫霏的問題,嗓音可比新聞男主播。
莫霏沉了兩秒,在他的聲音——也許,正確是電視中新聞主播的聲音——
回道:「熱薑汁咖啡牛奶。」
「看起來很燙,很熏眼。」男人的嗓音又說。
「什麼很熏眼?」一樣是男人的嗓音,但是另一個,有點突兀的低沉。
莫霏抬轉臉龐,藍獲也偏過頭,湯捨不知在他們斜後方站了多久,他跨移幾步,坐到莫霏左側。
「表哥說什麼很熏眼?」湯捨一落座,順手拿起桌上的骨瓷馬克杯,就口喝了起來。
「熱薑汁咖啡牛奶。」藍獲看著表弟喝下燙口飲料。
湯捨拿開杯子,面無表情。「我以為你那天說一個月不進辦公室要專心陪嫂子坐月子——」
莫霏聽見湯捨的說辭,美顏閃頓一下,眼睛看向藍獲。
藍獲挪動椅子,站起身,「月子餐太膩,拾心想念咖啡的氣味,我出來外帶給她——」
「是嗎?你真愛嫂子。」湯捨說了句,像是不經意般地瞥一下莫霏,探手拿取餐盤中的三明治吃。「我以為你開小差,來這裡幽會。」
「門口櫃檯那隻兔子是你的?」藍獲覺得表弟講話隱隱有刺,很是故意,本要離開,又坐下,拿了大瓷盤中另一塊切半的桃樂絲招牌松露醬牛肚三明治,遞給莫霏。「手傷怎樣?我放假前聽說你受傷也休假,若沒大礙的話,可以恢復上班——」
「那隻兔子是我的。」湯捨吃完切半的三明治,打斷表哥,接拿他手中要給莫霏的另一半。
「你很餓?」藍獲瞅凝著表弟。
湯捨大口咬著三明治。「表哥要吃嗎?」
「我在家吃過早餐——」
藍獲嗓音沒落定,湯捨就說——
「那就別再到外面覓食。」
「我正要走。」櫃檯那頭叫著藍先生的咖啡好了。藍獲站起來,再說:「湯捨,看好自己的兔子。」之後,面向莫霏,「銷假上班——」
「我還沒恭喜你再次當爸爸。」莫霏雙眸凝望著藍獲。
「謝謝。」藍獲轉回正題,「你得趕快回去上班,我才能安穩享受再次當爸爸的喜悅——」
「什麼意思?」
莫霏正要問,湯捨先出聲,聲音和在電視新聞報導裡,長年內戰的圖尼埃法爾又打起來了。
「戰力不足,長輩們恐怕不讓我放完育兒假,如果你可以銷假的話,情況會不同。」藍獲像在拜託她。
她心有點軟,有點暖,但是,藍卓特才是她的上司。「卓特老師——」
「別說他了。」藍獲搖頭。「就是他臨時出差,所裡才陷入忙亂。」
電視畫面也一團亂,爆炸聲很大,好像揚聲器就是手榴彈,驚慌的記者旁白說,為了殲滅叛軍,一座歷史古城瞬間化為灰燼。
「卓特老師沒通知他要出差——」
「他媽的!」湯捨兇猛其實,掀翻了桌子,像失控的憤怒野獸,衝出店外。
「湯捨!」藍獲即使拉起莫霏,沒讓湯捨的大動作掃到。
「天啊,怎麼了?」女店主急急走來。店裡的其他客人,或坐或站,全往這角落看,議論紛紛——可能是三角關係,爆衝突……
「那傢伙幾年前去過圖尼埃法爾修古城。」藍獲放開莫霏,走到牆邊,用力按觸電視開關,讓那螢幕安分當牆壁,「我要的咖啡?」轉頭問女店主。
女店主點頭。「好了,在櫃檯。」
「抱歉,這些摔破的杯盤算我的。」藍獲離開,去取咖啡付錢。
女店主表情輕鬆了,眼睛看著被掀翻的桌子。「我下次要整張桌都用大理石,不只桌面,桌腳還要嵌在地基裡……」
「對不起。」莫霏也感到過意不去。「電視是我打開的。」人家店裡和平音樂放得好好的,她偏要點引信。
「沒關係。」女店主笑笑安慰她。「Poppy也不是故意的啊,要怪就怪那些愛打仗的人。」
莫霏笑了笑,和女店主走往櫃檯。美眸望出透明窗門外,藍獲和湯捨站在人行道,兩人臉色都不好看,藍獲像在訓斥湯捨,湯捨掉頭就走,不聽訓,藍獲也旋足,反方向離開。
「Poppy,這隻兔子是那位翻桌先生的嗎?」
莫霏將視線收回,櫃檯上的兔子埋頭在瓷盤裡找啤酒火腿,蔬果碎丁散了一圈在盤外。
「它很挑食。」女店主那抹布收拾殘局。
莫霏走近,將兔子抓下櫃檯,對女店主說:「我先走了——」
「等等,你的香水。」女店主把莫霏寄放的物品歸還。
莫霏道了謝,抱著兔子走出桃樂絲咖啡館。
沒有走太遠,再遠,她的手受不了,不是腳。他的「瑰」太重了,畢竟是上千。
莫霏挺開花店的朋友說過,一千多玫瑰相當有重量。而且佔空間,一起枯萎更可怕,花梗發臭,不會是浪漫。
孟千瑰可能考慮這些,才把被愛的幸福趁鮮發送給路人,他們應該沒有吵架,因為他來了桃樂絲。她不告訴他,要他問孟千瑰,就是想弄清楚這點。倘若他們吵架,依她在媒體雜誌看過、讀過的孟設計師專訪,他連一個字都別想跟孟千瑰說上。
「抱歉,莫霏。」湯捨坐在路邊平台式黃石椅座,看見她抱著兔子走來,他起立,接過兔子。
莫霏往黃石椅座坐下,舒了口氣,踢掉高跟鞋,放鬆地仰頸望天。「藍獲老師說你曾經在圖尼埃法爾修過古城,是報導裡被炸掉的那一座嗎?」
「是啊。」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語調不要不緊,好像剛剛翻桌的事與此無關。
「你居然把你的瑰丟在桃樂絲裡。」莫霏摸著伏在他大腿上的兔子。
「我下次會把它丟在愛麗絲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