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冼琥俍與弟弟冼琥伢,及連夜從梁州趕回來的冼崇梃洗濯更衣,進入藏寶秘洞,安靜又隆重地舉行歸奉寶劍的儀式。
他們由冼琥伢主持,按古禮熏香焚紙,拜祭袓先,告慰亡靈,最後將寶劍放回石製劍匣內,再齊吟袓訓:「一劍平天,旅運昌盛;仙人共鑄,永鎮千仞!」
冼百合在設置了九宮八門的秘泂外擔任護衛,聽到父兄們的誓言,她仰望著夜空,默默祈求老天保佑她的族人永享太平。
馮君石休息兩天後,再度來找百合,想與她合查密藏食物的事。拆掉了身上的繃帶,他感覺渾身輕鬆,而頭上的傷疤被帽子擋住,也看不太出來。
冼琥俍兄弟因他尋回寶劍而對他恭敬有禮,部落的人們見大都老如此,自然也以未來酋長夫君的態度對待他,因此他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
自墜河那日起,碧籮就感覺到馮大哥與姊姊的關係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每當他們倆對視時,似乎有一股熱氣從他們四周散發出來,觸手可及。雖然姊姊仍試圖躲他,但她看得出來,姊姊同樣喜歡馮大哥。
可是即便這樣,她仍相信最喜歡馮大哥的人是她,姊姊最關心的是部落,只有她才是全心全意愛慕馮大哥的人。因此當姊姊鼓勵她多與馮大人相處,並故意為她製造機會時,她從不拒絕。只可惜馮大哥雖然對她好,卻從不把她當大人看,每當她對他表示感情時,他不是笑笑地走開,就是用言語敷衍她。
現在,她站在田埂上,傷心地看著在水田里幫助村民疏通水道的馮大哥,正和姊姊有說有笑,特別是他注視姊姊的溫柔眼神讓她心裡好難過。
「看你馮大哥那麼忙,幹嘛不去幫忙呢?」韋檠的聲音很不是時候地傳來。
碧籮煩躁地說:「走開,別惹我。」
「我可沒惹你,是關心你。」經過一個多月的觀察,韋檠早將她對馮君石的迷戀看得一清二楚,此刻見她生氣,他並不著急,反而故作好心地勸她。「與其愁眉深鎖,不如找你爹好好說說,讓馮大人娶你,你這麼漂亮,哪個男人不愛呢?」
他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委屈的淚湧上眼眶,她擦拭著眼睛說:「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只想娶姊姊,現在他幫我爹找回寶劍,爹更聽他的話了。」
「寶劍?!」他神色乍變,失態地抓住她追問。「什麼寶劍?」
碧籮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將無意間偷聽到爹與姊姊的對話說出來了,不由得驚惶地掙脫他的手。「寶劍?哦,我說錯了……我是說,姊姊練功的寶劍。」
說完,她忙不迭地往村子跑去。
韋檠已從她不善掩飾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他的手倏然攥緊,緊得可以聽到指關節發出的「咯咯」聲。
***
夜色如夢,清風如水,潔白的月光籠罩著寧靜的赤銅峰。然而,西佛寺後堂內氣氛緊繃,毫不寧靜。
「你到底在說什麼?」悟隱法師面對氣勢洶洶的韋檠不悅地問。
「我在說,你是個沒用的老禿驢!」面色鐵青的韋檠咬牙切齒地罵,他剛從秘洞回來,正怒火攻心。「你的責任是守住秘洞,尋找寶劍,同現在居然讓人在眼皮底下毀了秘洞,偷走寶劍!」
「韋檠,休得放肆!」悟隱臉上的肌肉猛地收縮。「如果不是看在我師兄和韋老酋長的面子,我會讓你現在就趴在地上!」
韋檠眉眼一橫。「該死的禿子,要是我師傅和我爹還在,我現在就要你死。」
「啪!」悟隱手起拳落,身邊的石桌頓時斷成無數碎塊,而他的一聲低吼震得人氣血翻騰:「你這小子無禮!」
韋檠冷笑,抓起一個銅茶壺舉到他眼前,在一陣隱隱作響的「隆隆」聲中,那把雕花銅器被他的五根手指硬是捏得漸漸變形,最後成為一個扁平破銅。
「我師兄居然將『天雷掌』傳給了你?!」悟隱驚駭地望著報廢的銅壺。
「是的,所以你不要太囂張!」韋檠狂妄地對他的師叔說。
悟隱頹然坐下。「師門有訓,唯掌門人可習天雷掌,師兄大錯啊!」
「這下你該明白為何師傅死時,雖傳位給你,但我從未以掌門人之禮對待你的原因了吧?」韋檠將銅壺扔在地上,無情地說:「不要再囉唆,我們得合計奪回一劍平天,否則師袓、師傅,還有你我數代人死守此地一百多年的苦心全都白費,我爹和我族人的死亡也毫無意義!」
「我守此地是遵師命,無意與你爭掌門人之位。」悟隱面如土色,幽幽地說。「自從得知一劍平天被你先袓奪得,藏匿於赤銅峰石洞中後,我們的師袓就在這開寺設派;招徒授武,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寶劍。可是一百多年來,這附近的每一個石洞都被仔細搜過,卻一無所獲,現在你說那位既無武功,又無經歷的馮太守取得了寶劍,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沒什麼好不信的,碧籮不會說謊。而且三天前的深夜,冼崇梃忽然回家,我悄悄潛去冼家,竟找不到門。冼家人必定在為尋回寶劍慶祝,否則冼百合沒有必要佈陣防範。而那天恰好是馮太守落水,百合入水相救的日子,因此我斷定他們定是被水流衝落飛瀑,發現了寶劍,隨後又在秘洞中發現我們為孫大人準備的食物。」
「秘洞的每一處我們都查過,絕對沒有寶劍。這麼說,寶劍一定是藏匿於飛瀑的水洞內?」悟隱覺得不可思議。「那裡面怎麼可能藏寶劍呢?」
「足可見我先人的本事更大!」韋檠咬牙道:「只可惜他竟以為赤銅峰只有一個石洞!更可恨你守在這裡居然容人取劍而去,讓我費盡心機弄到的食物被偷走,你罪不可恕!孫、盧大人很快會來,如不盡快尋回食物,你我都得死!」
悟隱面色慘綠。「你要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