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看到Andy走大宅時,她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沒有錯,她跟過去,悄悄地在門外聽,一直聽到那個讓她心涼的命令。
「殺人就那麼好?那麼刺激?我可以理解以前你殺人,是因為必須要殺。可是官老師呢?他對你沒有任何威脅,他還是官大哥的弟弟,你為什麼還是不放過他?」
「沒有威脅?」沈尉遲笑意更深,「心心,那你來告訴我,書籤是誰寫給你的?」
她的臉色更白了,白得近乎透明,「我跟他之間很清白。」
「清白?」沈尉遲用一種很緩慢很刻意的語調像是在仔細地琢磨她的那句話,「你是指身體還是心?」
葉心栩咬緊嘴唇,清靈的眼眸裡滿滿地慌,她不知道,她回答不出來他的那句問話;身體抑或是心,現在的她情緒太亂,從來都沒有清醒過。對官謹言的感覺,如果說不喜歡,那是假的,如果說愛,好像,又有哪裡是不對的。
冰冷世界的那一縷溫暖,會覺得心喜,但會是愛嗎?
她分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她原本只是想要單純地享受那抹淺淺的溫暖,不近不遠,就那樣存在於字裡行間,她也覺得舒服,覺得自在;可是現在,這份溫暖變質了,它變成了火焰,一下子就燃燒起來,她逃不及,只能被灼傷。
他望著她變換的臉色,唇邊的笑又冷又溫,怪異地矛盾,此時的沈尉遲卻有著詭譎的誘惑力,他很輕很溫柔地低語,如同情人的呢喃:「心心,你現在的表情,真的讓我非常有慾望,殺人。」
他的心心,那個眼裡只有他的一個,那個讓他握住了就再也不放開的女孩,那個從小到大心裡就只有他一人的女孩,到如今,真的離他已經這麼遠了。
葉心栩被他的話刺激到,抬頭望著他,像是要認清楚他一樣,「沈尉遲,愛一個人,不是想要離他越來越近,近到沒有距離嗎?可是為什麼你的愛卻那麼重那麼可怕?你一點點地親手將我推離你,我不肯,你就直接揮刀去斬,斬得我血肉模糊,砍得我痛徹心扉。
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其實你再清楚不過,可是你就是要逼我去面對那些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你不願意改變自己,我也不願意,我們走進一盤死局,怪了不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我告訴你,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官謹言,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可以死;如果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我會恨你的,並且絕對不會原諒你;如果對這個你都無所謂的話,你去殺他吧。」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以前我說恨,其實你我都知道那是怎樣的恨,但這次不一樣,絕對不一樣。」她瞪著他,勇敢而且堅定,「這與我的感情無關,而是我再也無法忍受有任何人因我而死,我是認真的。」
他們都知道,以前她的恨,其實是愛的成份居多,可以矛盾、可以痛苦、可以糾結,卻還是不可以不愛;但這次,她是認真的,如果他動手,那麼她就真的會離他而去,從心裡遠遠地離開他。
沈尉遲望著她,安靜爾雅,他的表情明明那麼柔和,卻帶來從未有過的強大的壓力,室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誰都不說話,誰都不敢有所動作,就連呼吸聲,在此時此刻都變成了多餘。
很久很久,久到葉心栩以為時間就這樣過掉了一輩子之後,他很緩很慢地放下手裡的酒杯,然後走開;經過她的身邊時,他一眼都沒有看她,走到門邊,他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從這一刻開始,你不許走出這座宅院半步,不准跟任何人聯繫。」
然後,他走掉了,韓子諾與Andy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去。
終於,只留下她一人,葉心栩站在那裡,半晌,她緩緩地坐到地上,大哭起來。
這場對峙,她贏了。
與沈尉遲重遇之後,她一直都是輸的,只有這次才勉強可以稱之為贏,可為什麼這次贏了之後,她的心會這麼痛?痛到她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痛到從裡到外翻湧的都是淋淋的鮮血。
原來贏的感覺,並不如想像中的好,真的不如。
再度與世隔絕,她並不覺得難受,如果是以前的葉心栩,只要在家裡待一個小時,就會難受得要抓狂;可是現在她很習慣。每天看看書,再到花園裡面去整理一下她種的草莓,那些綠綠的植物長得非常好,開出了白色的花朵,有的甚至已經結出小小的果實,青青的、白白的,有些稚嫩的可愛。
再不然,她還會去運動室,沉重的沙包,痛快地拳打腳踢,流了滿身的汗,感覺許多的鬱悶都隨著那些汗液蒸發出來。
其實人活著要開心,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她可以自得其樂,這段時間對這個,她學得很好,非常有心得。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沈尉遲了。看起來他對她沒有任何不同,溫和有禮、體貼細心;可是還是不一樣了。她感覺得到,他離她越來越遠,他的感情在一點一點地收斂起來,以前他望著她的樣子,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可是現在,她感受不到了。
其實,他也在生氣吧?他還是會抱她,卻不會吻她。身子貼在一起的時候,只有熱度卻少了暖意,她並不抗拒與他歡愛,在他懷裡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們之間依舊是單純的愛、簡單的情。在他的懷裡,她會有那種短暫的幸福感覺,短暫到隨著身體的冷卻,它也會迅速地消失,消失之後卻也更感空虛。
不得不承認,人的身體真是很奇妙;明明心離得那麼遠了,可是身體卻還是很契合,她的身子接受了他,比她的心更直接。
葉心栩拿起鬆軟的毛巾將濕發擦乾,身子泛起運動過後的那種舒適的痛快。她在運動房附設的浴室洗好澡,衝去一身的黏膩,打開門,往大廳走去,乾淨的桌面上擺放著一大杯的柳橙汁,鮮艷的顏色,一粒一粒慢慢褪冰的水珠凝在透明的杯身,光是看,都讓人覺得清涼解渴,食慾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