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個,他的笑容擴大了,表情也變得傻兮兮。
其實他只拍了那麼一下,但光是那一下,就足以掃除心裡所有的烏雲。
「當男人真容易滿足。」他咕噥一句,帶著收不住的笑容走出去。
蹲在地上的瓦慈警覺的轉過頭來,眼中充滿抵抗。
他瞄了她一眼,心裡藏著小小的勝利感,輕快哼歌,「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瓦慈站起來,走過他身邊,微仰起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瓦慈以為自己會氣到睡不著,然而,換掉那身房務員制服,簡單梳洗過後,一陣倦意竟然湧了上來。
走出浴室時,她估計天已經亮了。里昂熄掉大燈,拉上遮光簾,只留她床邊一盞小燈。爬上床時,她聽到隔壁那張大床上,傳來了鼾聲。
討人厭的男人,連睡覺也這麼吵,要她怎麼睡?
她在心裡偷偷罵著,後來想到,他睡了更好,她不用擔心他不規矩。
其實她本來就不怎麼擔心,如果她沒看錯,里昂.布裡克是那種自尊心奇高的男人,無法容忍用不榮譽的手段得到女人。
聽著那規律的聲音,她很快就睡著了。被劫前的那半夜睡得零零落落,不太安穩,這後半夜卻毫無夢境,她深眠得像是遁入另一個世界。
醒來之後,她看向旁邊的床,棉被已經迭好,里昂不在那裡。
她聽得到拉門另一邊有餐具輕輕敲擊在瓷器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在吃東西。
她瞪著那兩扇米色拉門。幸好有這個,她才不用在忽然睡醒的情況下,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才能保有一點隱私。
瓦慈坐起身,搔搔頭,回想睡前發生的事。
他們吵架,狠狠的吵了一架。
她記得自己吼出來的每句話,記得自己把恐懼轉為怒氣,朝他發洩。
她又搔了搔脖子。她從來不曾這麼不理性,回想起來真窘。不過他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對她嗆回來,別提紳士風度,他連最基本的男人風度也沒有。
就算他保有她的自由與安全又如何?他還不是讓她擔驚受怕了……
等等。她頓了一下。
他哪來的義務要保她不害怕、不恐慌?之前明明是她把他趕走的,後來她被挾走,如果他該負一部分責任,她自己也應該。
事實上,她要負的責任比他大。
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一股更強烈的羞窘感擊中了她。
她怎麼了?從小到大,她都不曾把自己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可是,在這個凌晨,她卻把一切都說成是他的錯。
老天!
她跳起來,衝進浴室,簡單的梳洗後,拉開拉門走出去。
從餐桌上抬起頭,里昂率先對她打招呼,「午安。」
又是另一件令她錯愕的事。經過大吵,她以為他永遠不跟她說話了,至少不會以這麼悅耳的男中音打招呼,但他看起來好像不記仇。
忽然間,她有些不知所措。對她來說,吵架陌生,道歉與和好也是陌生的。
「不要站在那裡,我點了你的餐,坐下來吃。」他拉起茶壺上的保溫罩,為她斟一杯熱紅茶。
她遲疑的入座,「對不起。」
里昂的手微微頓住,眼裡閃過貨真價實的驚訝,「為什麼?」
「我睡前說了一些很不好聽的話。」她不喜歡被歉疚感奴役,於是先道歉。
他笑了起來,把瓷盤上的金屬蓋掀開。「先吃東西,吃完之後我們再談。」
他看起來不容動搖,但想到尚未解決的狀況,她幾乎沒吃下多少東西。
他也沒勉強她,只是悠閒的吃掉一片一片培根,啃掉一塊一塊鬆餅,連同她吞不下的食物,也緩慢的收拾掉。
她捺著性子,等他吞下最後一口食物後,才迫不及待的開口,「我父親付了很多錢給你嗎?」對於他表現出來的寬容,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他沒有付我一毛錢。」里昂搖搖頭,「也不需要。」
她更不解了。
「保護你,是我自願為他做的事。」他的神情很鄭重,「這是心意,不是交易。」
她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某種男性之間特有的情誼,有點像父親與兒子或教練與球員的關係,融合了大量尊重,一些崇拜,一點惺惺相惜,以及女生難以理解的男性謎成分。
她有一點不是滋味,卻不知所為何來。「為什麼?」
「這原因,保留到以後再說。」
「為什麼不能現在說?」
他的神情很鄭重,「對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事,改變了我的人生。它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但也不能隨意的聊。也許以後有適當的機會,到時再告訴你。」
就算他想迴避,也迴避得太過光明正大,她無法追問到底。她勉強點點頭,「我很抱歉之前對你大吼大叫,我不應該把自己說成是你的責任。」
他有點好笑的看著她,「你是真的很過意不去,對不對?」這一次,她的態度不再是諷刺,他看得出來。
她點點頭。
「不過,你確實是我的責任。我向瓦倫斯誇口過,會保你安全。」他也軟下身段,「我也為我說過的話感到抱歉。」
有過直接大吵的經驗,她立刻聽出玄機,「但不是為了你做的事?」
他哈哈一笑,「不是。我不覺得我哪裡做錯了。」
他坦承不諱的態度贏得了她的好感,儘管她對他做的事仍有些生氣。
「很公平。」她慢慢的說:「因為我也不打算為了我父親,放棄明天的面談與之後的工作。」
這下里昂可笑不出來了,「昨晚的事可能會再發生一次。」
她直接切到下一個問題,「我可以怎麼避免?」
「立刻跟我飛到曙光島最保險。」
「我是說,除此之外。」她的眼中有不輸於他的堅定,「我真的想保住我的面試,那是我努力很久才得到的機會。」
「機會……」
「不要再說機會以後還有。」她飛快擋住他的話,「我爭取的是這一個,我要的也是這一個。老天!」見他露出無法理解的神情,她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才說:「我受夠了!從小時候起,為了我父親惹上的麻煩,我就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