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彌差點沒暈過去,他大老遠開車帶她來這種地方,就是為了讓她照一眼鏡子?
「如果是照鏡子的話,哪裡都能照啊,比如說現在在電梯裡,也能像照鏡子一樣啊。」她指的是兩人投射在電梯上的影像。
她並不是自卑,只是對於美醜沒什麼概念,她一直覺得自己打扮得很得體,但別人似乎不這樣認為,如果讓她改變一下,就能在感情的路上走得更順,她也並不反對,簡單來說也可以說是沒什麼原則的。
電梯裡她之前稍長的頭髮燙成齊肩的蓬鬆卷髮,畫著大地色的眼影和橘粉的腮紅,穿著那身據說很「稱」她的衣服和一雙寶藍色的平底鞋,別說她媽媽,就連她自己也快認不出自己了。
可那又如何?不過是一點改變,在她看來那個人變成什麼樣都還是她自己,她想不透只是這樣就能轉變他人對她的看法嗎?因為想不明白,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稀罕。
「那怎麼能一樣!你一點都不興奮,不覺得自己很美嗎?」曹紹澤急得想把她的頭按在電梯上,讓她看清自己,似乎對她不懂得欣賞自己這一點十分不能接受,「意彌,你需要的是一個暗示,為自己建立起信心!你需要的是一面神奇的鏡子!」
真是的,她又不是心理方面有什麼缺陷,需要哪門子暗示啊。
兩人說著已經到了二十三層,曹紹澤掏出鑰匙,走到其中一扇很普通的門前,將門打開,李意彌跟著曹紹澤進去,隨著曹紹澤按開了電燈,她對著這間練舞室傻了眼。
裡面的空間是很大的,堆著些白天工人們裝修剩下的工具,還有……碎了一地的鏡子。
那面原先覆蓋了整面牆壁的練習鏡,一定是在白天發生了空前的災難,碎得滿地都是,其中大部分已經被掃成一堆堆在牆角,還有一小部分可能是工人急著收工,仍由著碎在地上,如果不注意,踩上去很可能劃傷腳。
李意彌很想安慰曹紹澤幾句,可她記憶中自己還沒成功安慰過什麼人的經驗,所以想了又想還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天啊……」曹紹澤捂著嘴,「我明明告訴他們一定要把這面鏡子保留下來的。」
「也許是裝修中出了什麼事故弄壞了鏡子,也許是他們聽錯了你的指示……」李意彌也只能說:「你別太難過。」
「怎麼能這樣!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竟然不告訴我,最重要的是,仙度瑞拉的穿衣鏡毀掉了,你要是看到那面巨大的鏡子一定會很開心的!」
不,面對牆一樣的鏡子只會讓她覺得不好意思而已……李意彌思考再三,還是跟他說:「雖然我知道這起不到什麼安慰的作用,但如果那面鏡子真的那麼神奇的話,原來的舞蹈教室也就不至於因為沒生意而轉租了,我想,那也只是他們的一個噱頭而已啦。」
「可是,你不覺得守著一個美好的傳說是件很棒的事情嗎?這下我都沒有在這工作的心情了。」曹紹澤沮喪地倚著門坐在了地上,「就算再裝一面同樣的鏡子,也不是之前的那面了,我的仙度瑞拉再也不在了……」
他這個人情緒真的有夠大起大落,可他的想法卻又那麼純粹,讓李意彌無法將他放著不管,好像身體裡的母性會跑出來向她抗議,說她太冷酷似的。
「呃,曹先生……」
「叫我紹澤。」
「紹澤,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做什麼工作的?」她很確定自己一定沒跟他說過,所以接著說:「我工作的地方是國家科研局。」
「啊?」曹紹澤猛地抬頭,「意彌,你是科學家嗎?」
「只是整天看些資料的古板工作而已。」李意彌臉有點熱,她很少主動跟人提起自己的工作,「如果你是為了讓我相信自己很美的話,我想灰姑娘傳說什麼的不會有用,應該說我本身就沒有那樣美好的心態。」
「小時候,周圍的小朋友都在談論如果有個哆啦A夢,那麼會向他要什麼工具時,我想的卻是想知道他那個百寶袋的四維空間原理究竟可不可行……總之,我一直是這樣一個人,我並不是不喜歡你做給我的造型,實際上是很喜歡的,可本質上我這個人並沒什麼改變,我本身什麼進步都沒有,該怎麼說呢,突破?」
「意彌,雖然我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總覺得你好酷啊。」曹紹澤滿是崇拜,「我本以為你對我的造型不滿意的,這麼說來你尋求的是內心的蛻變而非外表了?不愧是科學家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真的很與眾不同!」
「我不是什麼科學家啦!」李意彌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再說我也沒那麼超脫,當然能變漂亮點是件好事,老實說的話,還不如說是我眼光很差,不懂欣賞。」與其說想改變的是自己的外形,更是想改變自己這種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性格,正因為知道自己還是那個樣子,所以才不覺得有什麼驚喜。
「審美本身就是由大多數人強加出來的東西啊,每個人眼光都不同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前的打扮我很喜歡,現在的也喜歡,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眼光。做節目雖然重要,但我是節目的客人,而你是我的客人,如果我的造型讓你覺得不滿意,那麼別人再怎麼說好都是沒用的,這也是我身為造型師的自尊。」
「哦?這麼說我無意中傷了你的自尊了?」李意彌覺得好笑,難怪他連仙度瑞拉都請出來了。
「是有點啦。」曹紹澤抓抓頭,「到頭來竟然還讓你給我信心,我真是失敗。」
兩人沉默了下,都覺得自己真是有夠無聊,忙了一天不好好休息不說,還發神經地跑來這滿地玻璃的地方辯論什麼是美,好像這是個什麼天大的話題。
「真是抱歉,我這個人一衝動起來就會不計後果,你應該已經很累了吧?我還硬拉著你跑來跑去的。」曹紹澤雖說是在道歉,自己卻忍不住先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