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天,簡琦緣卻是極想見到他,希望能和他說上兩句話。
「姑娘姑娘,秦爺身邊那個大個兒正在樓下和趙嬤嬤說話呢。」
簡琦緣正坐在自己房間對著銅鏡發呆,跟在她身邊的小姑娘蓮鳳急忙忙跑了進來。
蓮鳳跟春紅和這裡的大部分姑娘一樣,都是七、八歲就被賣進了青樓,尚接不了客就先從伺候人開始學習規矩,等到歲數夠了,趙嬤嬤便再讓她們自己掛牌接客,這輩子也就被這麼定了命。
簡琦緣瞧著這丫頭可憐,平時就對她多有照顧,從不像別的姑娘那樣,受了客人的氣便對自己的跟班丫頭大喊大叫,對蓮鳳也從沒有過主子的架子。
她是個當過人家主子的人,所以她知道,她跟蓮鳳根本算不上什麼主僕關係,在這怡春院中她們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分別。
因為她的照顧,蓮鳳對她也是死心塌地,處處為她著想,這會急忙忙趕了來就是為告訴她這事,簡琦緣雖然身子一僵,表面卻沒露出什麼異常。
「別大呼小叫的,讓人聽了去像什麼樣子。」她狀似心不在焉,盯著銅鏡也不知自己在瞧個什麼。
蓮鳳抿了抿嘴,小碎步跑到她身邊,倒是沒再大呼小叫,但又堅持把事情重複了一遍:「緣兒姑娘,那位大個兒公子現在就在樓下呢,你不去見見他嗎?」
「什麼大個兒公子,讓趙嬤嬤看見我跑去找男人,我受罰你也得跟著。」
「這會這麼忙,趙嬤嬤哪有工夫盯著你啊。」蓮鳳圓眼溜溜一轉,「我看到時他們像是已經快說完了,我想那公子這會該回去了,再不去,就來不及嘍,尤其這次只有他自己。」
簡琦緣越聽越躁,真不明白自己幹嘛要受個黃毛丫頭挑撥。
她攥了攥拳,不悅道:「樓下那麼多人,我要是出去了怎麼可能不被發現?他來找趙嬤嬤說事,肯定是秦爺有什麼吩咐,難不成秦爺瞧上了別的姑娘,今後不再指名我彈琴?要是這樣咱們該早做準備才是。蓮鳳你快去,別讓人瞧見,把那大個兒帶上來。」
「嘮嘮叨叨一大堆,結果還不是讓我跑腿。」蓮鳳咧嘴一笑,在簡琦緣發怒前已經腳底抹油竄了出去。
簡琦緣坐也坐不住,在屋裡踱來踱去,有點後悔自己一時腦熱下的決定。
他憑什麼要跟蓮鳳上來?他若是不來,她不是很沒面子?可他要是來了,她又要跟他說些什麼?
但是,過了今天,即使再見了他,也不會是現在的這個簡琦緣了,因為在後天的中秋節,她就要……
「姑娘,人給你帶來了。」
簡琦緣閃神,看蓮鳳硬把個男人推了進來後,小心地關上了門。
她推進來的男人自然是華君昊。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這畢竟是女人家的廂房,一個很私密的場所,在這裡面對面站著,總覺得有那麼些說不上來的彆扭。
還是蓮鳳掩嘴笑了笑,說:「姑娘有話就慢慢問,反正今天姑娘不用出去接客,時間富餘得很呢。」
「多嘴。」簡琦緣頭一次後悔自己對蓮鳳的管教太過放縱。
「是是,多嘴的我這就出去,不惹姑娘煩了!我去外面看誰要是想來找姑娘呢,就把她攔下一起聊聊天、嗑嗑瓜子、訴訴苦什麼的,我的若可是很多的呀,看來沒三、五個時辰是訴不完的了。」
簡琦緣的臉熱得燙人,那始作俑者的小丫頭倒跑得快,再想說她又不見人了。
「小孩子不懂事,別介意。」她倒上兩杯茶,先坐下把自己的那杯喝了,定了定心神。
華君昊沒接她這個邀請,仍是站在原地,雙手環抱著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後,看她一直低頭玩那個杯子,似乎是忘了還有他這個人,他才問:「剛才那小丫頭說你找我有急事。」
「嗯……」簡琦緣又在心裡小小地罵了一下蓮鳳,胡編道:「只是聽說你來找趙嬤嬤說事,而秦爺又不在,想知道是否秦爺要你傳些什麼話給趙嬤嬤,如果是與我有關的,不知道能不能也透露給我一下,好讓我早有個準備。」
「你們這些姑娘,果然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客人身上。」
他有些冰冷的話讓她心緊了下,她不知他為何要這麼說,似乎有些傷人的成分,她強要自己露出笑容,回道:「這是當然,這裡的生存之道本就如此,有什麼可感慨的呢?」
「哼,又是那所謂的『生存之道』嗎?」華君昊一笑,不想和她多爭執的樣子,說:「我跟趙嬤嬤說的事的確與你有關,是最近京城裡一條謠言傳得風風雨雨,說怡春院的緣兒姑娘,要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廣招京城貴公子一同聽曲敘情,若哪位公子與其有緣,就可共度良宵。我來,只為向趙嬤嬤確定這件事的真假。」
簡琦緣總算明白他今天不冷不熱的態度出自何故,本來有些雀躍的心,這會卻因跳得過猛而把自己壓得難受。
他話說得婉轉,卻不失為一種諷刺,共度良宵的意思不就是找個男人睡覺,她是選在了八月十五賣出自己的第一次,出價高的就能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這種事做都做了,有什麼好羞於承認,又能怎樣呢。
「那不知趙嬤嬤的回答是否令你滿意了,你來特地問這個,是說那天秦爺也會賞臉前來嗎?」她問,大大方方。
他蹙眉,似是對她的毫不遮掩表示不解,「你已是怡春院的頭牌,犯得上還把自己賠進去嗎?」他不理她的問題,好像知道她並不在乎那個問題的答案。
「賠進去?我不是早把自己賠進去了?」簡琦緣愣了下,竟因他的疑惑而有些心酸起來,「你要真覺得我把自己賠進去不值,就在秦爺耳邊多說些好話,讓他那天也來湊個人氣,出手大方一些,就當是哄抬價格好了,總不至於最後讓人把我給賤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