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內容何昭穎采證過程聽他說過一遍,再聽一遍,她還是不明白當初他為何會同意接受這危險的任務。
後來,離開證人席,冷旭民在警方護送下步出法院;目前他依舊住在飯店內,等這些案子告一段落,他會先被分發到警務內勤的工作,按照規定接受心理治療,通過程序檢查後,他才能申請調派外勤單位。
兩名員警護送冷旭民回飯店,在車上,聽他們聊起何昭穎,,果然不管到哪,她始終吸引異性的注意。
「何檢察官好正!」
「嗯,別想了啦,名花有主,已經訂婚了。沒看她手上婚戒,又大又亮,聽說比一棟房子還貴。」
「她家有錢人,未婚夫也是有錢人咩。」
「唉,望塵莫及。」
聽他們這樣提起他前女友,並不是真的沒感覺;冷旭民有感覺,而且感到很不舒服;但如今他已是局外人,沒有立場阻止他們談論下去,只能冷淡將目光移向窗外,望著不斷倒退、消逝如流光的街景,和玻璃窗上自己模糊臉孔的映像,相互重迭。
後來,回到飯店,冷旭民獨自留在房間內回憶過去——這麼多年後再度遇見何昭穎,如今,已是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了。
當年他沒辦法無條件包容她的任性、接受她的叛逆,說穿了,他真的沒自信能永遠保護她、寵溺她、給她幸福。
如今,兩人甜蜜的愛情、曾擁有的山盟海誓,想來有些諷刺;這些倒像故意在嘲笑他,讓他在她面前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最好她能幸福,忘掉他也罷,要不然,他不知要如何是好。
見到冷旭民,何昭穎的情緒一次一次大受影響。其實,近兩個月,他們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不是為了采證、錄口供,要不就是上法院,全為公事,身邊也不乏一堆人,但——
她就是沒辦法做到完全淡定、無動於衷。
心情波濤起伏、上下震盪就算了,猛想起兩人現在一點關係都沒有,總是又氣又恨。
說到底,何昭穎愛太深、自尊心太強,沒辦法輕易放過冷旭民。
夏天結束,九月初,何家積極安排何昭穎和璩季穎的婚事,時間訂在明年一月,籌備工作很多,項目繁瑣,首先要挑婚紗,拍攝一系列婚紗照。
「地點選巴黎怎麼樣?那裡有很多唯美浪漫的場景,一生一次值得紀念。」婚紗公司經理向何母、何昭穎熱情推薦。
何昭穎提不起精神,輕搖頭。「唉,我沒意見。」
「還是要去希臘,可以到小島拍希臘海洋,攝影風格浪漫,還可以去拍雅典古跡,照片會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感。」
見何昭穎表情一片空白、若有所思,經理開始向璩季穎大力推薦,然後問:「璩先生,你覺得呢?」
「我沒意見,女方決定。」手機響了,璩季穎忙著應付他的生意。
何昭穎一聲不吭,心思百轉千回,璩季穎又忙著談生意,結果經理和何母討論熱烈,兩個要結婚的準新郎、準新娘從頭到尾都沒意見。
後來,連續幾天,何昭穎惡夢連連,半夜數度驚醒。有一晚,終於承受不了內心壓力,竟然忍不住打電話到冷旭民住的飯店。
「喂……」
聽見熟悉聲音,冷旭民頓時驚醒,反應過來後,關心問:「怎麼了?」
「我……要結婚了。」
「喔。」上回說恭喜,她反應激烈,不是很高興,這次,他不敢再開口說了,結果停頓好一會兒,竟找不到話回,於是選擇沉默。
「你在睡覺呀?」
「嗯,現在醒了。」打開床頭燈,冷旭民半坐起,背部倚靠枕頭。「什麼時候結婚?」
「明年一月,席開五十桌。這個月就要飛去巴黎拍婚紗,我未婚夫有小型私人客機,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坐私人客機呢,我要寄喜帖給你嗎?」語調雖輕快,可怎麼有股惆悵揮之不去?
「可以……就寄到台中老家吧。」頓了一下,冷旭民才回應。
兩人不知該說什麼,安靜好久,默然無語。後來,冷旭民認為她可能只是要告知結婚的消息,想講的一下就說完了,那麼就這樣了,正要結束通話,卻忽聽見她問:「你那時到底為什麼要拋下我?」
冷旭民呆住,許久不知怎麼回答,輕歎氣,低聲說:「都過去這麼久了。」
「我實在不明白,你至少欠我一個解釋。」內心希望他能說點什麼,好讓她安心去嫁他人,語音輕柔,揮之不去的憂傷:「是我不好嗎?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卻不敢告訴我?是我太任性跋扈?還是我媽去找你,反對我們在一起?」
「都不是。昭穎,算我辜負你,錯在我。」
「我是負累,我擋住你想要做的事,所以,你非拋下我不可?」
「不是這樣的,昭穎。我很愛你,可是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沒辦法實現對你的承諾,我很抱歉。」
他講到最後聲音粗嘎沙啞,難掩哽咽;她淚眼婆娑,淚水像斷線珍珠般簌簌滑落,斷續抽搭聲從話筒傳到他耳中,她哭得很傷心。
「結婚,我會幸福嗎?」她現在就是怎樣都沒辦法披上婚紗,和別的男人步上紅毯。
「會。你有我的祝福。」毫不猶豫,他低嗓輕柔說著,聲音在黑暗中迴盪她耳邊,久久不散。
何昭穎深吸一口氣,緩下啜泣,擦掉眼角潮濕的淚,而難忍悲傷。「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初秋,天氣乍暖還涼,何昭穎請了五天事假,準備明天飛巴黎拍婚紗。
下午,為了其它案件起訴,她去了法院一趟,又遇到冷旭民前來作證。這次,依舊還是像上次一樣,他一拐一拐朝她走來,程度比上次輕微,也沒拄著枴杖。她聽到梁主任問他:
「腿傷好一點了嗎?」
「好很多了。」聽見他回答後,梁主任下顎淺點,輕頷首,隨即走入法庭裡面。
何昭穎心思複雜,面容卻平靜無波,站在走廊多等他一下;自從上次半夜打電話給他,兩人便不再有其它聯絡;後來,她情緒已不再那麼強烈,只是想起時還是有莫名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