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穿雨衣,赤著雙腳,大雨將他淋得全身濕透,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賣力地敲敲釘釘,只希望能守住這間她珍惜的樹尾。
「聖以哥哥,我的雨衣給你穿好不好?」地仰著臉,看著在樹間忙來忙去的他,她想爬上去幫忙,但她知道自己只會礙事,只好乖乖站在樹下。
「雨這麼大,你快點回家去,我會把你的秘密小屋保護好,颱風吹不走的。」他對站在樹下的她喊道,不希望她繼續待在這裡吹風淋雨。
「我要陪你。」即使幫不上忙,她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雨中賣命,而自己卻窩在溫暖的客廳裡。
雨愈下愈大,也開始起風了,庭院的樹葉沙沙作響,陰沉的天色更加灰暗。
「聖以哥哥,你別再釘了,我們快點回屋子裡,樹屋如果真的被颱風吹毀,你再重蓋一間給我就好了。」在樹下站了快兩個小時的凌筱書,開口阻止他看似無止境的工作,不知她來之前,他已在樹上待多久了。
看見他在滂沱大雨中,站在高高的樹上,盡心盡力地只想守護好她的秘密小屋,她覺得既心疼又擔憂,此刻她不在意樹屋,只想快點和他躲進安穩的大房子裡。
「差不多了,我再釘最後一塊木板就行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補強工作非常縝密無遺,可以安穩迎接強台了。
怎知當他一腳踏向右側枝幹,略彎身,將夾在左臂的木板貼上樹屋右下方,右手高舉鐵錘準備敲下鐵釘時,忽地,腳一滑,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便從樹上摔了下來。
「啊一一」
凌筱書立刻放聲尖叫,因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隨後落下的鐵錘,就這麼打中他的頭。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她霎時臉色慘白,蹲下來,大聲叫喚倒躺在泥濘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 「聖以哥哥!不要死!嗚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里,情緒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沒事。」車聖以從草地上緩緩坐起身,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暈眩,很想閉上眼睛,卻被她的驚叫聲嚇得清醒。
他伸手摸摸疼痛的左邊眉角,感覺手心一股濕黏,一看,才發現都是血。
「救命!快來人救聖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來救受傷的他,卻因為驚嚇過度而腿軟,癱坐在草地上。 「嗚一一怎麼辦?」她嚇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書,只是一點外傷,沒事的,不要怕。」她緊張失控的模樣,也嚇到車聖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將癱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兩人濕淋淋、互相攙扶地走進車家,一個流血,一個哭到不行,嚇死屋裡的大人了。
也許因為跌落在泥濘草地上,車聖以才沒有腦震盪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鐵錘尖端劃破的外傷,縫了四針,整體來說不算太嚴重,但凌筱書卻是從頭哭到尾,跟著車家人去醫院回來,眼淚仍掉個不停。
「筱書,別哭了,醫生說沒事,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坐在客廳,車聖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很沒用,只會哭,什麼都做不好……」她哽咽著,對於自己的無用,感到更加難過。 「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如果他不是為了搶救她的樹屋,也不會受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他拍拍她哭顫的肩,輕聲哄著。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他嚴厲指責她跳樹的不當,而這一次她哭得更加淒厲,更難以安撫。
她不斷灑落的淚,比窗外的驟雨更甚,令他心疼不捨,卻也因她為他過度擔憂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雖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其實心裡對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視。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會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心情。
車聖以一張開眼,便看見一張擔憂的麗容。
「聖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見他醒來,凌筱書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
他緩緩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後剛進門的車志鈞。
「醒了嗎?爸媽也在來醫院的路上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趕來醫院,才剛踏進病房的車志鈞,看見弟弟已經醒來,略鬆了口氣。
「沒事。」車聖以看向哥哥,輕應一聲。
「聖以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昏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凌筱書仍不放心地詢問。
車聖以將視線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她,黑眸一瞇,口氣冷淡。「你是誰?」
「啊?」凌筱書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記憶了嗎?她是筱書啊!你青梅竹馬的鄰居。」以為弟弟故意裝糊塗,車志鈞笑笑提醒。
「喔,是嗎?」車聖以淡應一聲,便不再看地。
凌筱書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該不會……他也撞掉記憶了?
她趕忙追問他一些事,他對車志鈞、對家人,記憶無誤,對她卻記不得多少,只當她是隔壁鄰居,一個不太熱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選擇性失憶症?這種病是會傳染嗎?怎麼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樣的後遺症?
她好不容易把兩人過去的記憶全部找回來了,他竟然把她給遺忘了!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荒謬,更戲劇化的?
第6章(2)
車聖以住院一天,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便出院了,隔天立刻正常上班。
晚上,下班回到家,才剛進臥房,有個人便隨後跟了進來。
「聖以哥。」凌筱書輕喚一聲。
車聖以非常意外她會主動來找他,她已經許久不曾進過他的房間了。「什麼事?」即使內心激動,他卻不動聲色,伸手扯掉領帶。
「我爸太過分了,你才剛出院,竟然又讓你工作到晚上。」她對父親感到不滿。
「我沒受什麼傷,是我堅持要回工作崗位的。」他冷靜回道。
「可是你還沒恢復記憶呀!」她非常擔心他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