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脫下了上衣,伊勁涯的額際滲出滴滴冷汗,他無意嚇到杜筱月,但是他肩上的子彈必須要立刻取出,為了躲開敵人的耳目,他剛才已經拖得太久,傷口再不處理的話可能會潰爛。
「轉過身,不然就馬上回家去。」他相信杜筱月不是多嘴的人,無須他交代,他受傷的事也不會傳出去。
杜筱月還是僵在當場一動也不動,不僅是嚇傻了,也是因為她腳步像生了根似的無法移動,知道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她怎麼可能有辦法置之不理掉頭。
「我不……我不能不管你。」她鼓起勇氣走近他,強迫自己忽略他傷口的怵目驚心,以及隱隱約約的血腥味,「我、我來幫你。」她小跑步的跟著他走進房間。
伊勁涯正從櫃子裡翻出一堆紗布和聿東冥獨創的傷藥,杜筱月的靠近令他錯愕,一般女人看到這麼多血,應該早就驚聲尖叫或者直接昏倒,她明明也嚇得不住顫抖,為什麼還……
「謝謝你,這種小傷我還可以自己處理。」他佩服她的勇氣,也很感動她對他的關心,但他不想麻煩她,應該是說他除了失去意識之外,通常不會想麻煩任何人,包括那群生死相交的好夥伴在內,他不習慣讓人看見他絲毫的狼狽脆弱。
「這算是小傷?」杜筱月的聲音高了八度,這男人莫非以為她會把他肩上那半截沾了血的銀色小東西當成裝飾造型?「我們應該趕快去醫院!」
「不行,我是因為工作受傷,太高調對我不是件好事。」這次的工作是臨危受命,他是一時粗心大意才會受傷,怎能讓敵人再有機可趁,他可以確定這次任務的目標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絕不能打草驚蛇。
「工作?你是警察還是黑社會的流氓?」她的異想天開算猜中一半的事實,他們神令遊走黑白兩道既黑且白,他不是職業的警察,也不是專業的流氓。
「我是個保全,偶爾會接保鑣的工作。」他們神令的服務內容不是一般人容易接觸到的,解釋太多她未必懂,畢竟加上特勤兩個字多少會讓人有距離感,保全聽起來比較平易近人。
「所以你是在保護僱主的時候受傷的?」原來他有份正當的工作,她還以為他是游手好閒的頑褲子弟。
「你真聰明,一猜就猜到我是不小心成了替死鬼,那你應該也能理解我有顧及我僱主的種種因素,所以才不能去醫院。」伊勁涯索性順著她的話回答。他的工作本來就很複雜不容易解釋,這次替某個原則分明的黑幫大老處理某個心存不良的政黨官員,其中牽扯的利害關係,一般人絕對無法想像。
杜筱月悶悶的看著他,她明白她沒有權力過問他的事,只是他對受傷的事看得無關緊要的態度讓她為之氣結。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很擔心嗎?」話一出口,她才想起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她不等於是自己承認她就是那個很擔心的人?
伊勁涯忙著消毒鑷子的手頓了一下,懷疑是他誤解了她的語氣,她為什麼好像有些哽咽?是被他血流不止嚇到,還是太過緊張他的傷?
他其實大可以扳起臉趕她離開,別礙著他處理傷口,也能如往常他拒絕其它女人噓寒問暖一樣,請她不用雞婆,然後溫柔的下達逐客令,一樣不影響彼此原本的關係。
但是杜筱月既不是他女友或床伴,也不是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纏著他的普通女人,他沒理由對她亂發脾氣,也不想隨便敷衍她的關心。
看杜筱月抿著唇,賭氣別過頭不理他,又堅決不肯離開,他感覺心頭好像被撞擊了一下,有點像是感受到他那群好友彼此互相關心卻從不刻意說出口的默契,他和杜筱月並沒有深厚的交情,為什麼會有類似的暖流輕輕流過他心房,而且蔓延開來的溫暖還頗令他沒轍。
伊勁涯無奈的歎口氣,故意輕呼一聲引起杜筱月的注意,當杜筱月果然很緊張的轉過頭來,他將手上的包紮用品全塞給她,拉著她就地坐下。
「對不起,我忘了我還有誤會你的前科紀錄,不該隨便和你爭辯。」
杜筱月被動的接過他塞給她的東西,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要幫我?你再發呆下去,我的手就要廢了!」即使他不用假裝就很痛苦,但是生不如死、氣若游絲的模樣,多半還是故意誇張。
杜筱月這才回過神來,沒心情計較他剛才的揶揄,也沒空注意他眸子裡的笑意,只是心急如焚的想趕緊幫他處理好手上的傷。
「你、你確定不用去醫院嗎?子、子彈……」
「我確定。」他斬釘截鐵的說,雖然傷口痛得他想要罵髒話,可是她慌亂無措又力求鎮定的表情可以暫時轉移他對疼痛的注意力,教他不覺揚起嘴角。「你、你確定你有辦法面對接下來的重頭戲?你看起來好像快、快昏倒了。」
杜筱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學她講話,她又不是故意緊張結巴!「我是怕我的手太笨,要是讓你的傷口變嚴重怎麼辦?」
「你很厲害了,起碼你的手沒有發抖,換作其它女孩子的話可能早就昏倒了還要我分神照顧。」玩笑歸玩笑,杜筱月的確出乎他預料的勇敢,他原以為她是逞強,很快就會投降放棄,沒想到她現在遲疑的重點只是怕加劇他的傷口,「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是真的不敢看見血肉模糊的話,你就轉過頭去,負責遞東西給我。」
他看透了杜筱月的固執,深知他的傷口還沒獲得適當處理前是趕不走她,但最少她可以選擇當他的助手就好。
「我不要!」杜筱月不假思索就直截了當的拒絕,「要幫就要幫到底,你自己來的話肯定要花更多的時間,也會多忍受不必要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