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姐,你剛才對岡本先生他們說了什麼?」朱安儀推了下金框眼鏡說道。
「玩笑話,請勿當真。」辛曉白維持著笑容說道。
「所謂的禮儀就是從日常的行住坐臥培養出來的。你開這種包養的玩笑,對方怎麼會尊重你,當然只會用玩笑的心態來對待你。」朱安儀嚴肅地說。
「朋友之間不需要這麼嚴肅。」辛曉白笑著說道。
「男女畢竟不同,朋友之間的界線也是一種禮儀。」推了下眼鏡,繼續用嚴厲眼神看著「謝謝老師教誨,我知道了。」辛曉白不想多生風波,只淡淡地說道。
一群人繼續地往前走,辛曉白打直了腰桿,覺得自己像在行軍。
「不要臉,還敢提什麼包養。」蘇鈴用一種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說道。
辛曉白看著前方,等著恪守禮儀的老師回頭斥喝蘇鈴的口出惡言。
但朱安儀沒回頭,像是什麼都沒聽見地繼續往前走。
「最好各位的家人都很要臉,沒去包養任何人,否則,被罵到的人是誰還不知道呢。」辛曉白也用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說道。
蘇鈴第一個脹紅臉,因為她的父親和哥哥們在外頭都有包養的傳聞。
「辛曉白,請勿在公開場合批評別人。」朱安儀頭也不回地說道。
「老師,我建議你該去檢查一下靠近蘇鈴那邊的耳朵,它們顯然有嚴重的中聽問題。」辛曉白停下腳步,看著朱安儀的背影說道。
朱安儀驀地轉身,削瘦臉龐在雙眼怒視著辛曉白時,更顯得嚴厲。
「像你這樣叛逆無禮的學生,我還是頭一回教到。你今天不許進教室。」朱安儀提高聲音說道。
「謝謝老師有禮的指導,原來禮儀指的就是有分別心、大小眼。今天這一課,上得非常地精采。」辛曉白對著朱安儀鞠三個九十度大躬,在老師氣得渾身不停地顫抖時,她飛快轉身走向離茶苑最遠的一座小山丘,因為她不要讓任何人看到臉上的難過。
「冷死了!笨死了!」辛曉白一邊往山丘上走,一邊瑟縮著身子痛罵自己,怎麼會笨到連條圍巾都沒帶就走到這裡。
她圈著雙臂坐在山坡上那棵三百年老茶樹旁邊,遠遠眺望著山下的屋舍及小小的人突然間,她很想打電話給媽媽抱怨個幾句,順便問問媽媽最近怎麼變得不愛打電話來跟她要錢了?當真是青山安養院的環境好到讓人連女兒都不要了嗎?還是媽媽又開始談戀愛了,沒空理她?
辛曉白愈想愈悲慘,因為世界這麼大,居然沒一個人可以聽她吐苦水。
她沒有好友,因為媽媽曾經跟她的好友、好同學及社團的人借過錢。那種屈辱與尷尬,讓她至今想起仍覺得想去撞壁。所以,她從不和誰深交。當初會那麼容易地和雷天宇在一起,或許就是因為寂寞吧。只是,那樣的擁抱對她來說,總是不夠踏實的。因為她只認得她眼前的雷天宇,而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所以,她自然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明明同意了分手,卻又要在她桃花放之際,硬是上來搞破壞。
不管了,等她下山之後,她一定要積極努力地為結婚做打算。
她再也不要一個人了。至少在她傷心時,要能有個人陪伴在她身邊。
她低頭對著冰冷的雙手呵著氣,突然間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皺眉抬起首頭——雷天宇正站在幾步之外。
「幹麼跟蹤我,想要簽名嗎?」她不客氣地問道。「我剛才就在那裡。」雷天宇指著更高的山丘說道「是你打擾了我的獨處。」
「我要繼續坐,所以什麼都沒聽到。」辛曉白板起臉,繼續抱著雙膝看著前方。
「待會兒是品茶課,師傅會教導你們茶葉種類及品茗過程,不要再缺課了。」他淡淡地說道,沒提起他是因為看到她剛才發生的事,才尾隨她上來的。
「蹺課又怎樣,反正我在你心裡就是個草包。」她悶聲說道。
「評茗師的考試內容會著重在你們能不能喝出茶品種類,所以一定要多熟悉課堂上教導的各類茶種,尤其是天御生產的茶。」他在她身邊坐下。
「幹麼跟我說考試內容?」她瞥他一眼,心裡五味雜陳。
他看著遠方,沉默了一會兒。原本沒打算解釋,因為他習慣命令而不是解釋,可他想起她說過他從不說自己的想法,所以勉強開口說道:「所有人都認為你跟我有關係,你考得太難看會丟我的臉。」
「你這是自作孽。」好吧,他是為了顧全他自己面子,而不是因為嫌棄她程度差才告訴她考試題目的。這種心態,她還算可以接受。
兩人就這麼無言地並肩看著前方的綠意蔥蘢,直到雷天宇指指手錶說道:「上課時間g」To」
「喔。」辛曉白起身衝向通往山下的小徑。畢竟都有人洩題了,她再考不好,豈不丟臉丟到太平洋嗎?
「謝謝。」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雷天宇沒應聲,自顧自地閉上眼。
這段時間,他很累。忙著替陳心羽肅清家族內賊。陳心羽父親中風多年,大房、二房、三房爭權奪利,他奉奶奶之命暗中下指導棋,替陳心羽奪取董事會股東支持。連訂婚之事都不露一點風聲,就是為了不讓二房、三房有時間警備。
這樣的他,原本沒時間來山上看辛曉白。可這麼疲倦的他,若再不能看到她,豈不太苦了嗎?
帶她上山,特意表現親暱,原本是為了讓旁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反正奶奶也知情這事了。可當傷心又怒氣騰騰的她,表態希望他別再跟她玩遊戲時,他又決定先暫時退回漠然面具之後。
只是,今天才看到江文凱和岡本對她的興致盎然,他又忍不住插手了。
他從來不是性情反覆的人,事情會變得如此,無非是因為他遇到她就老是方寸大亂。
況且他從來沒打算要放棄她,只是願意在必要時讓她離開喘口氣罷了。這樣的情緒,能跟她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