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第二階段,會有泡茶、茶藝、評茶、壺藝等課程研習,希望各位繼續努力。」雷天宇目光一視同仁地看著所有人,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說道:「另外,茶苑中午有一組客人,你們現在全都先回到宿舍換上正式服裝,一個小時後到前廳集合負責接待。」參與訓練的幾名女子全都點頭。
「遵命。」辛曉白立正站好,還行了個軍禮。
茶娘們見狀全都笑了起來,辛曉白則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雷天宇則是看也沒看她一眼,逕自轉身離去。
辛曉白看著他的背影,心頭霎時一悶。要他不理她的,是她。可他一旦真的把她當成路人甲△丙,她又難受了,覺得他不在乎她了。
愛情,真的好麻煩。
不過,她會走過的。畢竟,她從小到大遇到的煩心事,已經多到她百毒不侵了,是吧?
回到宿舍後,辛曉白洗了把臉,換上一套乾淨的T恤、牛仔褲,就當作是正式服裝了。反正,她也沒其他衣服好換。
由於著裝太迅速,她還利用剩下的時間去補了個眠,睡得臉頰紅撲撲的,這才精神奕奕地回到大廳。
只是這一入門,她看見陳心羽、蘇鈴、秋曉珍等人,全都穿著第一天報到時的正式套裝,臉上也都化了淡妝。應該說除了辛曉白之外,所有人都盛裝打扮,包括服務人員也都穿上中國式立領的刺繡制服,陣仗隆重到讓辛曉白的臉綠了一半。
「怎麼穿這樣?還不快點進去換。」陸玉蘭一看她穿著T恤、牛仔褲,臉色一變地把她帶到角落。
辛曉白縮著身子,難堪地低聲說道:「我沒有其他衣服可換。」
「還沒上茶苑前不是發了張通知單,說要帶一套正式的衣服嗎?」陸玉蘭皺眉說道。
「對不起,我忘了帶。」辛曉白內疚地低下頭,根本不敢說自己以為那一條不用太在意。
「你穿這樣是不行……」陸玉蘭話還沒說完,雷天宇已經站到了她們面前。
「穿這樣是怎麼回事?」雷天宇臉色寒漠地看著辛曉白。
「抱歉,我沒帶正式衣服。」她握緊拳頭,輕聲地說。
「光是這件事,你就已經失去參與評茗師的資格了,你根本沒有尊重你的工作。」雷天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交代道:「去換工作人員的衣服,五分鐘後,跟她們站在一起。」辛曉白還愣著,陸玉蘭已經拉著她往前走了。
五分鐘後,辛曉白套上黑色立領刺繡改良式短袍及同色長褲,頭上簡單盤了個髻,因為沒空化妝,所以只抹了口紅便匆匆和陸玉蘭走回前廳。此時,陳心羽和其他幾人都已經不在大廳裡。陸玉蘭安排她和工作人員一同站在兩旁,低聲交代道:「一會兒,大家做什麼你就跟著做。」
「是。」辛曉白站著,頭低低看著地板,想到雷天宇方才不屑的眼神,肩膀便頹落下來。
她老是學不會教訓,老是用自己的想法決定一切,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經常被誇獎勤快的打工人員,卻忘了在以前的工作裡,她只是一個打工兼職的螺絲釘,不會有人對她有過多的要求-導致於她自我感覺良好,很自然地就將現在一些特殊的工作規範視若無睹,才會變成今天的下場。
自憐自艾間,辛曉白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日語,一群人的腳步聲朝著這裡而來。
「歡迎光臨。」辛曉白跟著工作人員一鞠躬,聲音響亮地喊道。
再抬頭時,辛曉白看到有四個日本人在大家的簇擁之下經過她們面前——兩個男人都身著正式西裝,兩名女子則穿著和服。而陳心羽正站在雷天宇身旁,用日語溫柔地和一名女子說話。
蘇鈴被另一名日本男子用英文問了問題,她則笑著用流利的英文回答,輕鬆地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辛曉白縮了下身子,發現自己不該因為她和採茶姐姐們處得好,以及體力勝過別人就得意忘形的。
她或者可以一直採茶下去,但是一碰到外國客人,她的能力就等於是零。這樣的她,是沒法子把茶宣揚出去的,哪有資格當什麼評茗師?
就像她現在如果站在那群人之間,她可以和他們談什麼?甚至連「談」這件事她也很有限,她不會日語,英文能力也僅限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階段。更讓她難過的是,如果是先天家世財力的這些差距,她還可以有理由推托,但語言是她原本就應該要加強的一點,這事她推托不了。
「他們現在要去參觀茶苑,雷先生剛才說過希望參加評茗師訓練的人都跟著一塊兒去。」陸玉蘭對她說道。
辛曉白點頭,隨著那群人的腳步,慢慢地往前走。
雷天宇陪同日本客人參觀的行程是採茶及制茶的階段,這些部分原是辛曉白熟悉的。但她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也不知道她能說什麼,只是像空氣一樣的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待到參觀完戶外行程,移至茶廳品茶時,辛曉白再一次覺得很想逃離現場。
當陳心羽及蘇鈴等人,用一種優雅的動作為客人示範泡茶時,她再次確定自己和她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要不是因為之前在公司時,雷天宇盯著她把泡茶的幾個基本動作全都學齊,她和泡茶根本就是地球人與外星人的距離。而像蘇鈴她們經常掛在嘴邊的一些老茶,要不是因為她正有機會從雷天宇的茶櫃裡窺知一、二,那些動輒幾萬、幾十萬的茶品,這輩子都是與她無緣的。
所以,被誇過舌頭味覺敏銳是一回事,蘇鈴她們嘴巴壞或心腸不好這些事也是另一回事,至少她們都可以把評茗師這個角色,扮演得比她好一百倍。
辛曉白後退一步又一步,退到最沒人的角落裡……
「你難過嗎?」一個帶著外國腔調的男聲問道。
辛曉白驚訝地抬頭,突然發現日本客人裡比較年輕的那一個,不知何時竟站到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