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所以,她一直是一個人逛街。習慣以後,就是這樣了。
不過,蕭遠毅還真是個怪人。如果她沒記錯,他以前也陪她去逛過一次街,竟然沒跟其他人一樣被她嚇跑,還敢再次自告奮勇。真是詭異。
她皺起眉頭,再次向他確認:「蕭遠毅,你確定嗎?現在是兩點半,我可是要去五分埔逛到七點家教喔。」
他聳聳肩。「我下午沒課。」
「喔。那騎誰的車去?還是騎兩台?」
「你七點在哪裡家教?」
「學校附近。」
「那騎我的車去就好了。」他懶懶地說:「反正都要回學校。」
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可是又不好直接問出口。蕭遠毅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心血來潮要陪她去逛街?
當然,有他陪,她是很高興啦……「還有一個問題,蕭遠毅,你的衣服。」
他露出微笑,慢吞吞地將頭巾扯下,順手抓梳一下頭髮,扣好敞開的皮背心,塑膠光劍逐段收折。不到一分鐘,男孩從漫畫人物變回了普通的皮衣帥哥。「黃天化的衣服是很容易整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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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映紅逛街,其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發現,她逛街不一定是為了買東西,至少這次去五分埔,她只買了一個不到二十元的小髮夾。
涵蓋一整個街塊的五分埔商區,她像是逛迷宮花園似的,繞了又繞。三點逛過的店家,他們可能五點又會回來一趟,為的只是確定她先前看到的那件上衣比後來看到的那件便宜一百塊,而且猶豫到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買。
同樣的藍色絲巾,可以因為細微的花色不同,讓她皺起眉頭思考半天,無法決定哪一條比較適合她根本還沒有決定買下的那件套裝。
裙子的好看與否,長度非常重要,而這微妙的長度單位,是以公厘在計算的。
一副耳環可能只能配一件衣服,不過如果是她喜歡的耳環,另當別論。
和上次的感覺一樣,陪她這樣逛一個下午下來,比打完一整場籃球還要累人。
同樣逛了一下午街的本人倒還是精神奕奕,接著就趕赴七點的家教去了。
累歸累,光是看這一整個下午,她臉上沒有褪過的愉快笑容,其實就值回了票價,更不用說臨走前,她難得賞給他那抹當作告別的燦爛微笑。
追女孩子,他懶懶地想,還真是辛苦的一件事。
他喜歡映紅。
大一下學期,一進社團教室,他就發現事情有所不同:占卜社來了兩個新的美女。
美艷的劉餘音和漂亮的孫映紅,如果要打個比方說明,就是提拉米蘇和鮮奶油蛋糕的差別。
到高級義大利餐廳,點一客提拉米蘇當作甜點,聽起來是挺高雅的一件事,不過基本上,一般人生日還是比較喜歡看到鮮奶油蛋糕在自己家的客廳出現。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再加上餘音那雙神秘深邃的美麗眼眸,像是什麼都能看透,隨便一點低下的念頭,在那位鄒族美少女面前,根本無所遁形,更別說占卜研究社鎮社魔女的威名,也不是一般平凡男生膽敢招惹的。
反觀映紅,姣好精緻的五官,卻奇異地絲毫沒有美女會讓人感覺到的距離感。宛如剔透水晶的清澈眼睛,總是直率地反映出眼前人的身影,不摻一絲雜質,像是隨時願意傾聽他人內心的一切煩惱。
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
進大學以前,如果有人告訴他:世界上真的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那種笑容存在,他會覺得那人是神經病……但是,那是在遇見映紅之前。
不是美麗,是燦爛,宛如春光般,毫不保留的燦爛,就像她的名字,人面桃花。
看著那樣的笑容,大概所有的男生都會相信,這個女孩子懂,她會懂、會願意欣賞我的一切、排解我的煩惱,不會有半點輕蔑。
可惜的是,諸法皆空,一切色相都歸妄想。大家要怎麼相信是一回事,明擺在眼前的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孫映紅只是一個擁有神奇微笑的二十一歲平凡女孩,比較特別一點,是她有嚴重的購物癖和隨之而來的打工狂。
有這樣的嗜好,恐怕連要她發現別人有煩惱都抽不出時間,更別說是傾聽了。
映紅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不過距離大家美好的幻想,可能有好長一段距離。
他不知道其他那些不幸的受害者有沒有發現這一點,不過就算明白狀況的他,每次一看到那個微笑,都還是要心旌搖晃個老半天才能回神,至於別人……不言可喻。
只能說,占卜社的魔女,果然名不虛傳。
……而這句話的意思,正是表明了:所謂魔女,不止劉餘音一個。
他記得很清楚,占卜研究社的魔女傳說,是從大二那年的社慶開始蔓延流傳。到現在,還是不時會有人提起這個封號。然而大家記得的,多半還是餘音:準確到近乎恐怖的解牌能力、直接切入要害的犀利言詞,讓餘音從此成為聞名全校的占卜社鎮社魔女,至今無人能夠撼搖其地位。
至於另一位魔女,大概只剩下少數深切受害的幾個人還記得她的名號了吧?
會這樣說,表示他當然也是受害者,但是他情願相信:自己和其他單純迷戀映紅的淪落人還是有所不同的。
最明顯的證據是:她從來不會多花時間和他相處。
據他的觀察,映紅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對所有的人都沒有特別的防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找不到一個方法可以真正接近她。
倒也不是說她會故意躲開他──如果是這樣,說不定反而好辦──就算是偶爾寒暄,她總是能迅速地結束掉話題,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非常自然地跟他說聲拜拜再見,然後不著痕跡地開溜……他甚至不能確定,是因為她的打工真的太忙,還是她的閃躲技巧真的太過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