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可愛。
一個大男人的睡相,怎麼會這麼可愛呢?或許是睡得不舒服,他微微蹙著眉,平日冷凝的臉部線條卻軟化,方唇微啟,吐露著規律的呼吸。
她盯著那唇,顏色是淡淡的粉,稜線很英挺也很漂亮,唇形飽滿,看來很好吻。
她真想吻一口,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麼滋味?
杜香草,你在想什麼啊?簡直像慾求不滿的色女!
自責的聲音霎時在腦海迴響,她連忙端正身子,燙著一張臉,眼觀鼻,鼻觀心,靜坐調息。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甚至對一個無反抗能力的睡美男出手,香草決定自己應該下床做早餐。
她以最快的速度盥洗,打理儀容,換上一件春天般粉嫩的連身洋裝,繫上圍裙,打開冰箱,取出食材。
一個小時後,當葉維之嗅著食物的香氣醒轉,來到客廳,看到吧檯上琳琅滿目地擺滿各式餐點,而她如春神般燦暖地笑著,眼眸璀亮如星。
「早安!」她開朗地對他打招呼,看來昨夜糾纏她的夢魘,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早。」他瞪她。
「你怎麼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她翩然走向他,踮高腳尖,指尖在他一頭亂頭間來回撥弄。「瞧你,發尾都翹起來了。」
她在幹麼?挑逗他嗎?還是把他當成兒童之家那些孩子了?
他近乎驚恐地倒退一大步。
「怎麼了?看你嚇成這樣,我有這麼可怕嗎?」她雙手插腰,嘟起嘴,表情又俏又媚。
他實在無法直視,轉過頭。「既然你沒事,我回去了。」
「噯,你別走啊!」她忙攔住他。
「還有事嗎?」他刻意冷臉相對。
她卻是笑臉盈盈。「你陪了我一晚上,我又招待不周委屈你睡地上,起碼讓我請你吃一頓早餐,作為彌補嘛。」
他瞇起眼,心跳在胸口失速。
她雙手合十,俏皮地請求。「好嘛,就讓我有個報恩的機會,好不好?」語畢,也不等他點頭,逕自拉著他在吧檯邊坐下。
「先生,請問你喝咖啡還是牛奶?還是要現搾的柳橙汁?」她當自己是店裡的女服務生,問得好嬌俏。
他很難繼續繃著臉。「咖啡。」
「請問要加幾匙糖跟奶精呢?」
「我喝黑咖啡。」
「黑咖啡?」秀眉一揚。「好,我記住了。」
「幹麼記住?」他瞪著她利落地倒咖啡。
她將咖啡遞給他。「這樣以後弄咖啡給你喝,我就不會糊里糊塗加糖跟奶精了啊!」她回答得好自然,彷彿以後還會天天煮咖啡給他喝。
他不覺緊扣住杯耳。
「那你想吃蛋餅、飯團、三明治還是培根炒蛋?」她一口氣準備了四種餐點。
「培根炒蛋。」
「你比較喜歡吃西式早餐嗎?」
「嗯。」
「好,我記住了。」她再次強調。
他望著她巧笑嫣然的容顏,剎那失神。
她察覺到他異樣的眼神,臉頰淡淡染紅。「看我幹麼?快吃啊!」
他一凜,為自己的出神感到郁惱,低頭吃早餐。
她卻不許他悶不吭聲。「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得很糟?」
「你說呢?」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不好意思嘛。」她端起兩根手指,作了個表示歉意的童軍禮。「我也沒想到自己怎麼會那麼惡劣,一直壓著你的手。」
他輕哼。
「可是你應該可以把我叫醒的,為什麼不叫?」她問。
他聞言,整個人凍住,臉頰可疑地窘紅。「……你叫不醒。」
「怎麼可能?」她不相信。「我有那麼難叫嗎?」
他抿唇,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敢吵她。
「你在作惡夢。」急忙轉開話題。「你記得自己夢見什麼了嗎?」
「我作惡夢?」她愣了愣。「我不記得了。」
他轉頭看她。「你說了夢話,好像是在求某個人不要打你。」
「是嗎?」她眨眨眼,自嘲地牽唇。「原來我說了那樣的話啊——」
「到底是誰打你?」他緊盯她。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搖搖頭,不想提。
他擰眉。「說。」
「嗄?」
「我有權利知道。」
「可是你……」她怔望他。「不是不想跟我扯上任何關係嗎?」幹麼還追問她的過去?
「總之你給我說!」他霸道地命令,好似皇帝老爺。
「好嘛,說就說。」她認命地接旨。「是一個曾經領養我的人。」
「領養?」他震撼。
「我七歲那年,爸媽就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去世了。」她幽幽解釋。「本來是由外婆撫養我,後來外婆也去世了,我就在社福單位的安排下,進了一家育幼院,那年我才九歲。」
第5章(2)
原來她那麼小就失去雙親了。
葉維之咬牙,強忍胸臆漫開的憐惜。「然後呢?」
「社工人員說我伶俐可愛,一定有很多人想認養我,幫我安排了幾個寄養家庭,可是最後我都會被送回來。」
「為什麼?」他不懂。她該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女生啊!
「我也不曉得。」她無奈地咬唇,眼神輕染哀愁。「或許那些叔叔阿姨就是跟我沒緣分吧!有個家庭懷疑我偷了他們的錢,有個家庭說我跟他們的小孩處不好,還有個家庭覺得我勾引那家的爸爸——」
「勾引?!」他驚駭地拉高聲調。
「那年我十三歲,剛邁入青春期,有次洗澡,我發現那家的男主人在偷看我,忍不住尖叫,結果他太太反而誤會我。」
「明明就是那個男人不對!」他火大了,怒焰在眼底竄燒。
她黯然斂眸。「我知道自己已經有太多次被寄養家庭退貨的記錄,我很怕真的沒有人要我,所以一直告訴自己要忍耐,不要再犯錯,不要再惹大人們生氣。」
「你怎麼會……那麼傻?」他更惱了,想像她當時該是如何無助,卻又不敢求救,心口揪得發疼。
「我只是很想有個家。」她澀澀地低語。
他咬緊牙關。「打你的就是那個偷竊你的男人嗎?」
她點頭。「可能是我一直很小心地防範他,盡可能避免與他在家裡獨處,惹惱了他,所以他找到機會就打我、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