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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啊?這個嘛——」Lawrence尷尬地搔搔頭皮。「老大,別這麼說,那只是同事開開玩笑而已,老大也是人,人都會有煩惱,有喜怒哀樂。」

  是啊,人都會有煩惱,也會有感情,他畢竟不是真的機器人。

  葉維之淡淡抿唇,眼神乍亮,忽然有了決定。「我要提早下班了,沒有重要的事別Call我。」

  「老大,你去哪兒?」Lawrence在後頭追著問。

  「去找我的心!」

  撂下話後,他匆匆起身,不顧整個部門同事驚訝的注目,瀟灑走人。

  他打手機給香草,她沒開機,開車去慈恩兒童之家,林美雲說她辭職了,他震驚不已,一時不知所措,只好回到小區,在她家樓下等。

  這一等,等到晚上九點多,等到來來往往的鄰居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跟警衛投訴他。

  「原來是你!」前來察看情況的正是李伯伯,一見是他,訝然輕呼。

  他窘迫地僵直身子。「李伯伯,你好。」

  「你一直杵在這邊做什麼?」李伯伯打量他。「鄰居們都嚇到了,還以為有什麼怪人潛進小區。」

  「我……等人。」

  「等人?」李伯伯頓了頓,嘴角一揚。「是在等香草吧?」

  他愈來愈窘,狼狽地點頭。「是。」

  「香草搬家了,你還不曉得嗎?」

  「什麼?她搬家了?」他驚駭,沒想到她不但辭了工作,連家也搬了,難道她真決定在他面前消失得徹徹底底?「她什麼時候搬的?搬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上禮拜搬的,應該是回老家去了。」

  她回老家?葉維之胸口一擰,頓時呼吸困難。「請問你……知道她老家在哪裡嗎?」

  李伯伯同情地望他。「我不知道。」

  她回家了。

  回到這棟藏身在一片花田間的小屋,回到養父養母的懷抱,回到最令她懷念的故鄉。

  回到這裡,她就安全了,所有的紛紛擾擾都將遠離她,她可以安安靜靜地看夕陽,看一朵朵大波斯菊在霞光下繽紛搖擺。

  不會有誰再惹她哭了,她也不必為誰費盡心機,一切歸於平淡,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香草坐在花田邊,隨手摘下一朵桃紅色的波斯菊,這是她最愛的顏色,連機車也漆成這樣的色調。

  但那輛小桃紅已經被她賣掉了,公寓退租,工作也辭了,所有跟台北的聯繫,她都毅然斬斷了。

  包括他。

  他說,他再也不要見到她了,他討厭她時時糾纏著他,她自以為是的關懷,只會對他造成困擾。

  原來她的關心,只是一種困擾,就連帆帆也背棄了她……

  「我錯了嗎?」她喃喃自吾。

  或許她是做錯了,所以他和帆帆,最後都選擇推開她。

  她錯了。

  香草驀地深吸口氣,悵然起身。日落了,她若是再不回去,養父母會擔心。

  她抱著一把新摘的波斯菊,漫步回家,果然她的養母正在門口張望著,等候她。

  她心一擰。「媽。」

  「香草,你總算回來了。」杜媽如釋重負。「你今天連午飯也沒吃,到底上哪兒去了?」

  「我只是去附近走走。」她恬淡地笑。「媽,你別擔心嘛,你看,我摘了很多花喔。」

  「原來你去巡花田了,好吧,等我把它們插起來。」

  「我來就好。」香草搖頭,自行將花束抱進客廳。「爸爸呢?」

  「我在這兒。」杜爸掀起串珠簾,踱進來,嘴上還叼著根煙斗。「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媽可是嘮叨了一天。」

  「對不起嘛,我這不就回來了嗎?」香草放下花束,分別抱了養父跟養母,磨蹭著兩人的肩頭撒嬌。「下次我不會再這樣了。」

  真的不會了。她告訴自己,不可以讓愛她的人為她憂愁。

  「你過來,到這邊坐下。」杜媽拉著她到沙發,母女倆挨著坐。「們這趟回家,到底是為什麼,現在能不能告訴爸媽了?」

  她聞言,眼神一黯,唇角卻揚起笑。「我不是說了嗎?我想換工作,趁中間空檔回來休息。」

  「你想換什麼工作呢?你不是說過,你很愛這個工作嗎?」

  「我是很愛啊。」她頓了頓,微微斂眸。「可是我想,也許我不是那麼適合。」

  「為什麼不適合?」

  「我可能……太自以為是了。」

  「什麼意思?」杜媽追根究柢。

  她卻不想說,有些話還是藏在心底比較好,她不想在最親的人面前崩潰。「媽,你別再問了好不好?」

  「香草,」杜媽歎息,抬手憐惜地替女兒收攏發綹。「你有心事,為什麼就是不肯說?」

  「我沒有啊。」她強展笑容。

  杜媽不語,抬頭瞥了杜爸一眼,他比了個手勢,她會意地點頭。

  「香草,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三歲時,自己從寄養家庭跑回育幼院的那一天?」

  香草聽問,全身霎時緊繃,沉默好片刻,才輕輕點頭。

  「那天,雨下得很大,視野很迷濛,如果不是我正好要趕回家做飯,經過巷子口,一定沒人發現你。」說著,杜媽拍了拍女兒的手。「你記不記得你那天一個人蹲在一堆破紙箱旁邊?」

  她當然記得,雖然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雖然她一直不願想起,但回憶中的畫面,仍是如此黯淡又清晰。

  她趁夜從寄養家庭逃出來,跋涉了一天一夜,才回到育幼院附近,可是她不敢進去,只好一個人躲在暗巷。

  「我問你怎麼不回育幼院,你就跟今天一樣,什麼也不說,等我看見你身上全是傷,手腳都磨破流血,才知道你被那家的人打了。」話說到這兒,杜媽語音一哽。「你這孩子總是什麼委屈都往自己肚子裡吞,什麼也不說,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們有多心疼?」

  「我沒事了啊,媽。」香草強忍胸口的波動,反手握住養母。「你幹麼要提起過去的事呢?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

  「你只是假裝很好。」杜媽柔聲斥她。「你說老實話,你這陣子是不是在台北受了什麼委屈?誰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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