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我是媽媽。」
那頭的聲音讓沈天微不自覺漾起一抹笑意,語氣變得輕柔而喻悅:「媽媽,有事嗎?」
「我打你的手機,你都沒接,害我以為出什麼事了……你還好嗎?你好久沒回家了,我跟爸爸都好想你,你都不愛爸爸、媽媽啦!」電話旁,安詠心說得彷彿煞有其事。
「哪有?」沈天微失笑,輕聲說:「手機在辦公室,我在外面帶小朋友自由活動嘛!最近幼稚園有活動,有點忙,我有空會回去的。」
是這樣嗎?安詠心並沒有拆穿她。
是真的沒空,還是根本就不想回家?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她每年回家的次數就少了,工作之後,更是屈指可數,唉……
「微微……」
「嗯?」
安詠心像是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地,像是刻意而小聲地說:「這星期天,天煜要回來了,你要跟我們一起去接機嗎?」
很久,電話旁的沈天微都沒有出聲,她只是靜靜站著,握著話筒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直到安詠心再次詢問,沈天微才恍如夢醒地問:「媽媽,你剛剛說什麼?你是說……」
「嗯,天煜通知我們,他結束了在那邊所有的課程和工作,準備回國了,你要不要跟我們去接機?」
「……好。」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發出一個單字。
掛下電話,近乎癡傻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感覺到早已麻木的心有些不安份地不規律跳動。
直到辦公室其他老師發現了她的異樣,才紛紛關懷地上前詢問:「沈老師,你還好嗎?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幾乎從來沒有任何情緒可言,被大家在私底下封為「瓷娃娃美人」的沈老師會哭,大家都覺得事態一定很嚴重!
哭了?
伸手,摸摸臉頰,沈天微才發現,她真的哭了,哭得淚流滿面,完全止不住……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還會哭、她還有淚。
因為他要回來了!七年了,他終於要回來了!
「微微。」
站在人潮穿梭不息的機場大廳,沈天微很快便從人群之中找到叫她的聲音主人,那是一對非常顯眼的夫妻,明明不年輕了,但男的依舊懦雅清俊,女的仍然美艷高貴。
「爸爸、媽媽。」走近他們,沈天微跟他們兩人各來了個擁抱。
安詠心摸摸女兒的頭,心疼地說:「我還以為教小朋友不辛苦,你怎麼又瘦了一大圈!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
「老婆,你不知道教小朋友才辛苦嗎?嘰嘰喳喳,很費腦子的。」沈斯喬打趣地說。
沈天微看著他們鬥嘴,笑了。
這個世界上,她最羨慕的恐怕就是爸爸、媽媽了!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是這樣恩愛,歲月根本沒有消耗一絲一毫他們對彼此的感情。
「別說了,飛機要到了,我們去出關口。」沈斯喬提醒。
於是,三人走向出關口等候。
沈天微有些晃神,越接近出關口,她的手腳就越加冰涼。
其實,她可以不用來的,她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但是,她卻甘之如飴,就算是被一點一點地折磨殆盡,也毫無怨言!
她想見他!無論碰到怎樣的場景,她都要見他!沒有瘋掉,只是因為她還想見他。
很快,航班到達,一波一波的人群從出關口湧了出來。
安詠心和沈斯喬並沒有太激動的表現,但從他們翹首以待的動作中就可以看出,他們其實很是焦急,他們心愛的兒子,一出國就是七年……七年,不算太長的時間,但對於他們來說,卻是等得心都要碎的七年。
沈天微的目光緊緊鎖著那道門,心,跳得陣陣刺痛;一時間,她居然害怕了。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當逃兵的時候,一抹米白色的熟悉身影踏出出關口,如同強力磁鐵般狠狠地吸住了她,她的淚猛地就從眼角滑落……
是他,他真的回來了!
七年了,他變了,即使她是如此熟悉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再也不是七年前那稍顯清瘦的沈天煜了……他高大、挺拔,碩長的身軀在米白色的休閒線衫包裹下,顯得更為優雅迷人,淺灰色的西裝褲,則將他有力的雙腿襯托得更為修長;而那張健美無瑕的瞪不改模樣,卻多了成熟男人的韻味,那抹溫潤如水的笑噙在薄唇邊,魅惑之極。
沈天煜長大了,他已是真正的男人;卻是她伸手卻再也觸及不到的男人!
「天煜!」安詠心也在沈天煜踏出關口的第一秒,就認出了他,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居然孩子氣地哭了起來!就在她伸出手終於可以抓到他的時候,猛地便抱住他大哭,「你這個混蛋小子,一走這麼多年,E-mail都沒寫幾封!你當你老媽死了嗎?」
沈天煜無奈地瞅瞅自家老爸,任由安詠心抱著他哭泣,「大庭廣眾下你這樣很丟人耶!還有,我今天的衣服是白色,別蹭髒了。」
「你再說!」安詠心抬起臉,沒好氣地對著那張與沈斯喬有七分神似的臉,揮手就是一巴掌,「小心我收抬你。」
搖搖頭笑開,沈天煜才替安詠心抹掉眼淚,黑眸裡是難得洩露的動容,輕聲說:「媽媽。」再抬起頭看向沈斯喬,「爸爸。」
最後,他轉向一旁早以一臉呆楞的沈天微,露出一個輕柔的笑意,「姐姐。」
姐姐。
一個瑟縮,讓沈天微從游離的思緒中徹底清醒!想扯出一抹微笑,卻發現真的難如登天……「姐姐」,這個曾經她想拚了命想要守住的稱呼,後來,像一把刀,將她的心劃得血流成河。
她永遠忘不了七年前,他車禍醒來後對她叫的第一句「姐姐」,那兩個字,差點讓她發瘋,簡直令她生不如死!
她的天煜,從小到大,一直那樣固執,不肯叫她「姐姐」,就算她怎麼挺起臉孔強調,他都不曾妥協!他說過的,對他來說,她永遠不會是姐姐,因為他愛她,他要她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