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怔,跟著頰面就紅了,落寞顏色一下子褪光,因為妻子微撅芳唇,非常甜蜜地親了親他的嘴,更在他泛紅面龐上啄了好幾記。
內心因玉鏡劍宗而生出的煩躁感,登時被驅散大半。
而西海藥山這一邊,大妮的滿月酒才過沒幾天,中原武林盟那一方已廣傳消息昭告天下,說是下一屆武林盟比武大會,連著兩屆缺席的武魁首必然到場,歡迎各門各派、各幫各教的子弟們共襄盛舉,一起來挑戰之類的。
畢竟有妻有女、有家有室,鄔雪歌軟肋太多,鬥不過心黑手狠的賊老頭盟主大人,只能乖乖妥協。
既然退無可退,又有值得守護的人,他完全豁出去,乾脆把場子作大。
他在西海大莊入谷口的木樓旁邊立了塊大大的木牌,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
是黑是白不拘,亦正亦邪皆可,每月初一十五,請君來戰。
拳腳無眼、刀劍無情,死生狀下,打死不賠。
意思就是——不管哪條道上的,敢簽生死狀,要戰就來。
鄔雪歌拿大莊裡的場壩充當比武場,初一、十五開放挑戰。
初一、十五這兩天,大莊裡百餘戶人家有設香案祭拜天地鬼神的習俗,他這武藝較量可稱得上是另一種方式的「唱大戲」哩,瞧瞧,每個月兩回「唱大戲」酬神敬鬼,著實虔誠不是?
當然,西海大莊裡的人也被娛樂得很歡快。
每逢初一與十五,大夥兒扶老攜幼圍在場壩邊看伍家堂的姑爺甩人、踹人、揍人、拍人,而且常常把人拍飛或甩飛。
有人就在場外開盤作莊了,不賭誰贏誰輸,只賭那些敢上門討教的,到底能在鄔雪歌手下走過幾招不飛走。
後來鄔雪歌發覺,在場壩比武不但可以娛樂鄉親,更可以替大莊招攬生意。
因為太多人被他打得頭破血流、傷筋斷骨、內傷吐血,而哪裡有好藥能治?當然非西海大莊莫屬!
於是在哪裡受傷,就在哪裡被治。
湯藥費當然得算個清楚明白,但用藥的確是十足真金。
金創藥膏、生肌藥粉之類的更是好得沒話說。
之後除中原那邊來了更多單生意,西邊域外與南方異族也有藥商過來作買賣,讓西海大莊非常豐厚地賺了一大筆。
許是因為能幫上妻子,一起擔起大當家照顧眾人之責,鄔雪歌每月兩回接受比武挑戰竟越打越愛打,有時前來挑戰的人少了,他為了延長挑戰的緊張感,讓觀戰的鄉親們心情隨之高潮起伏一下,還會故意賣個破綻給對方。
然後,終於有一回遇上算是高手的角色了。終於啊!
與對方酣戰近三百回合後,他臂膀挨了一刀,血流如注,可對方雙膝被他徒手脫卸關節,所以也不算佔了他上風。
待他回到伍家堂後,妻子捧著他自覺沒多嚴重的傷臂端詳再端詳,還重新替他上藥包紮,那緊張到眸眶泛紅、鼻頭也泛紅的樣子,讓他……竟讓他……覺得身上掛綵其實挺美好。
到了秋天,雪歌花盛開的季節又來臨了。
妻子夜裡出門採花,他就跟著,偶爾娃兒不睡也會被爹娘拎出來夜遊。
這一晚,鄔雪歌寬背上背著妻子,胸前斜背著裹在暖襖裡的孩子,施展輕功飛飛飛,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飛抵星野谷地。
孩子快滿週歲,肥腿能蹭好幾步,只是走得搖搖晃晃,常一屁股就倒坐在地。
星野谷地裡,月光下開滿潔白的雪歌花。
大妮娃子開心拍手直想探進花叢裡,鄔雪歌沒敢輕放,怕孩子亂鑽亂爬不小心會滾進流沙惡地裡。
他遂一手托著娃兒,一手幫妻子採花。
伍寒芝發現自己常采著采著,眸光瞥向那對也忙著採花的父女,這麼不經意一瞥,然後就看癡了。
他曾信誓旦旦地說,他不覺自己能成為一個好父親。
可他錯了。
在她眼中,他真的做得很好,甚至某些時候會覺得他們父女倆有自個兒的語言,很強烈的血脈相連感,屬於獸族的那一部分血脈。
說老實話,偶爾呢……還真會小小落寞啊,但想想自己竟吃起他們父女倆的醋,不禁又覺好笑。
突然間——
伍寒芝完全不知發生何事,只見丈夫驀地定身不動,像凝神傾聽什麼。
接著他把孩子遞進她懷中,表情是輕鬆寫意的,但藍色瞳仁卻繃得微顫。
「別怕,乖乖的,和孩子一塊待著,我去去就回。」他大掌撫著她的頰。
她信他,所以不問,僅用力頷首。「小心些。」
「嗯。」他露出一抹安撫笑意,又捏捏女兒的嫩臉才飛身離去。
伍寒芝抱著孩子縮進岩塊形成的陰影裡。
「八成又有哪路高手來尋你爹的麻煩,大妮跟娘躲在這兒,累了就睡,等大妮睡飽,爹爹也回來了,咱們就能回家去。乖啊……」她拍撫孩子的背,輕輕安撫。
大妮娃子很乖很安靜,只拿一雙亮到不行的眸子跟她對瞧,紅嫩嫩小嘴還翹起了,那神態竟與鄔雪歌適才離開前給她的那抹笑像個十足十。
伍寒芝低頭吻吻娃兒,將孩子摟得更緊些。
谷地靜得有些詭異,一群黑衣人不從唯一的出入谷口進來,卻從四周崖上拋下長長的粗繩和鐵鏈子,一個接著一個溜下。
對方居高臨下,伍寒芝與孩子的藏身處一下子就被找著。
但十來個黑衣漢子尚未近身抓人,一頭巨大野獸就從崖上一躍而下,落在伍寒芝藏身的那塊大岩石前,背毛根根豎起,目泛綠光,露出利牙狺狺低咆,頗有一獸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是曾有一面之緣的那頭巨大灰狼。
伍寒芝心頭陡地一鬆,灰狼出現,說明丈夫就在左近。
即便她和孩子此時被擄走,有灰狼引路,再憑丈夫的本事,要尋到她們母女倆絕非難事。
黑衣漢子們在一旁不斷叫罵——
「哪來的畜牲?滾開!這兒可沒你什麼事!」
「跟一頭畜牲叫囂個什麼勁兒?砍了了事啊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