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主子果然笑得譏誚,想來主子終於受不了她,要她寡婦做不成,直接殉夫了,他等著瞧她舌尖嘴利的下場。
「春芸姝。」驀允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銳利笑意,那危險氣息說不出的濃厚。
她感覺寒氣襲來,果斷地跪下,臉伏在地上乖巧的應道:「春芸姝在!」
他盯著她的後腦,神色明暗不定。「你這話說得……有道理,本王願意放你一馬,你可以收拾起那股諂媚膩人的嘴臉了。」他竟說。
蘇槽傻眼。「不是的,殿下,咱們不是說好這丫頭不知輕重,得……」
「得什麼,還不閃邊去,你主子不是說了,願意放我一馬,你就別枉做小人了。」她不客氣的將蘇槽揮一旁去,自己朝驀允靠去,笑容雖沒方才阿謀,但也賊乎可愛。「殿下,既然您已原諒小女子了,那容小女子再問件事可好?」她得一望二的說。
驀允瞧著她得寸進尺的鮮活神態,子夜般幽深的眸子有一瞬被纏住了。「說。」他驀然心悸,不自覺就點頭讓她說了。
「是。」她露齒笑了。「是這樣的,您既然原諒小女子了,那小女子的爹也是受冤的,如今沉冤得雪,是否能官復原職?」
其實她不躲他,還專程送上門來讓他修理,為的就是爹,爹被陷害前是巡撫,但平冤後也不見朝廷頒下命令讓爹復職,爹心下著急卻不敢多問,她心知肚明朝廷之所以沒讓爹復職是因為某人沒吭聲,而這人自己正得罪著,因此她眼巴巴趕來認錯,順道替爹問個仔細。
他冷眼瞟她。「你可真貪而不知足啊。」
「就是,殿下才給她些恩典,她馬上不知分寸起來,竟管起朝廷任命的事了。」蘇槽逮了機會又插上話了。
她朝蘇槽咬牙,覺得實在礙眼。「你閉嘴不會有人以為你是啞巴,我和你主子說話呢,你插什麼嘴?」
他怒目,自己堂堂武狀元,又是主子跟前第一人,她敢不當他是一回事?「你……」
「蘇槽,別說話,本王想聽這丫頭說下去。」
驀允不教訓春芸姝,而是讓蘇槽住嘴,蘇槽像是好肉剜瘡,有種浪費感情的心涼,哀怨的朝主子望去一眼後闔上嘴巴了。
春芸姝見驀允挺自己,不由暗喜,立即靠得他更近些,近得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在經過園子前有塊地方種著大片桂花,她沾染上一些的香氣,令他忽然覺得桂花的味道不錯。
「殿下,小女子的爹可是山東有名的好官,飽受山東百姓愛戴,您若不恢復他的官職,是百姓的損失啊。」她興沖沖的替自己爹說好話。
「本王要百姓愛戴的好官做什麼?」他撇笑問。
問得她一愣。「凡舉天子都盼用到能不愧不怍、真心辦事的好官不是嗎?」
「本王不是天子。」
「可您是掌天下之大權的攝政王。」
「攝政王掌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攝政王的天下。」
他擲出的話令她驀然理解,眼前的可不是什麼忠君之士,他是逆臣,天下並非他的,他又何苦選賢與能、為民請命?
他要的只是自己的權勢與財富罷了,她甚至忘了,由巡撫官宅挖出的贓款八成都進了他的口袋而非國庫,這人才是天下最大的貪官!
他沉笑的望著心驚的春芸姝,曉得她終於聽懂他的話了。「春芸姝,本王明著告訴你,你爹能活著已是萬幸,仕途已盡,再無復出可能,可以不必癡心妄想了。」
她腦袋一熱,心中生怒,本以為這人雖殘忍霸道,但至少肯為民著想,怎知這傢伙根本是毒瀧惡霧、尸位素餐之輩。
「你不滿本王借勢借端,打壓良臣嗎?」他笑問。
她袖裡的手緊握又鬆開,強迫讓自己發熱的腦袋冷卻下來。「不敢,小女子怎敢對殿下有此想法,殿下精明達練,對人、對事自有手段,況且爹之前謊報山東貧瘠,長期向朝廷要錢之事已蒙殿下不追究,而今爹能順勢離開還得感激殿下恩德。」
她驟然明白,這人要的不是爹這種秉公無私、一介不取之人,要的是像盧信剛一樣能供他差遣,一起攬權納賄的人,爹的清廉正直只會為自己和家人惹禍上身,這次春家人能逃過一劫,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既知如此,怎能讓爹再復職找死。
「本王原以為你個性不屈,會對本王結黨營私、欺壓良臣之舉感到憤慨,想不到你倒能隨波逐流,見風轉舵。」他表情不屑起來。
她咬唇,這傢伙自己帶頭作惡、打擊異己,她沒大罵他奸臣,他還先譏她無骨,這人有病!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要不是顧及春家老小性命,她老早豁出去與他拍桌對嗆了。
「您說的是,小女子本就是一名無知的女子,又怎會有風骨,自是從善如流,隱惡揚善,既知爹想復職是刻舟求劍,那便不再強求,小女子告退,不打攪殿下了。」她本想低下到底,可這會還是被激了性子,說完話起身就走。
「殿下,這丫頭到底在囂張什麼?您就任她全身而退,不抓回來再狠訓一番?」她走後,蘇槽實在不甘心的問。
他不怒反笑,眼底流光閃動,意味不明。「急什麼,本王與這丫頭還沒完,將來有的是機會交手。」
蘇槽訝然,盧信剛已死,掌理山東的人選主子也另做安排,侯爺的毒也已解去暫無性命之憂,而主子離京多日,京中事務堆積如山急等著他回去主持,明日他們便會啟程回京,哪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丫頭?
還有,主子用「交手」兩字形容,放眼天下就是太后與皇上等人也沒一個有資格讓主子用上這兩個字的,主子未免太抬舉春芸姝了吧?
第四章 當妾?呸!(1)
事實證明,驀允所言不假,在回京的路上,蘇槽瞪著後頭那輛春家馬車,心情實在不美。
以為主子與這丫頭的事在他們離開山東後便結束了,原來主子根本沒罷休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