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權聽了,狠狠瞪了秋依一眼,然後不甘願地看著眼前他愛了十六年的女人,就這樣放她走,他不甘心!
「爸爸……」
身邊稚嫩的童聲喚醒了李立權的理智,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心想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她,依她的個性,她不會再回頭,也不會再原諒他了。
心一狠,牙一咬,他簽字了。
而在那一瞬間,秋依心中滋味萬般複雜,好難受,可是又像是生了一場又長又苦的重病之後得以解脫的病人一樣。
她哭了,不知是解脫的淚水還是悲傷,她終究失去了她一直想得到的父愛。
面無表情的江雁雲收好了離婚協議書,然後以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對李立權說,「恭喜你終於擺脫我們母女,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家庭,祝你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說完,她便牽著秋依的手往外走。
「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李先生。」江雁雲冷冰冰地問。
「雁雲,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你可以求我,你……」
「求你?你希望你的老婆求你?為什麼?事到如今還可以求什麼?」
「至少證明你在乎我、你愛我……」
「你以為你可以平安無事地在外面養大你的私生子是僥倖?是你隱藏得好?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江雁雲無情的反擊,一字一句全都一針見血,讓李立權臉色一陣刷白。
「李立權,我從來愛的人只有你一個,只不過我的愛太淡泊了,無法達到你想要的那般轟轟烈烈,可是,你從來不來問我還愛不愛你,只是一個人胡思亂想,甚至還遷怒依依,她可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我們兩個人愛過的證明,可是你卻怨恨這個愛的結晶,這樣子的愛還算是愛嗎?」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他聽出了她話中的不對勁。「什麼唯一?」
「你如果不想戴綠帽,建議你去做DNA比對,免得你辛苦了大半輩子的心血落在別人的兒子手中!你口中常常念著的列祖列宗,恐怕不會只責怪你沒有傳宗接代,而是責備李家祖先辛苦打拚的江山在你這一代之後落入外人的手裡,所以,記得把你一半的財產過戶到依依名下,好歹也留點家產在李家人手裡。」
李立權鐵青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直直地瞪著江雁雲,然後目光冷冷地掃過身邊外遇的女人還有小孩身上。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看來發芽長大的時間不遠了。
江雁雲則不理會李立權相不相信,牽著秋依的手便離開了。
秋依只顧著哭,根本就無法思考,更無法說話。
「給我十六份兒童餐。」
秋依抬起淚眼看著眼眶含淚的母親,才發現原來母親剛才的微笑是假裝的。母親其實也深深受到傷害了,但是為了不讓她難過,卻硬要假裝堅強,甚至於揮劍斬情絲地斷了這份孽緣。
這全都是為了她這個女兒……秋依想到這裡,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滾落。
「媽咪,不要哭。」她用袖子替母親擦去眼角的淚水。
「依依,媽咪對不起你,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你有多麼愛他,可是……沒關係了,今天媽咪陪你把十六年來的麥當勞都吃完,好不好?」秋依邊哭邊點頭,然後對著目瞪口呆的店員大聲說:「我要點十六份快樂兒童餐。」她下定決心,以後除了母親以外,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弄哭她。
可是,老天爺太壞了,它一定是嫉妒她們母女感情太好了,所以才會在她畢業典禮那一天,用一場車禍奪走了她最愛的母親。
當她以為她這輩子再也不會為任何傷心挫折而流淚時,失去媽咪讓她哭得比失去父親還要傷心、還要大聲。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沒有見到媽咪最後一面,沒有跟她說她好愛好愛她,下輩子一定要再做她的女兒……
突然間,一陣灼熱令秋依回過神來,她發現屋內有濃煙竄出。
「不會吧?居然搞自殺?」
這時,她猛然緊捉住窗沿,嘴巴張得大大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滴落。
她看到了一直背對著她的那個女人真正的模樣,那張臉,也許沒有完全相同,可是那張看了二十年的美麗容顏,那總是優雅地笑著,用那雙溫柔的眼眸注視著她,笑著說她愛黏媽媽小心會嫁不出去的熟悉模樣,她是怎樣也不會認錯的。
難道是媽咪的前世嗎?媽咪!媽咪!她的心跳得那麼急促,這時,一陣濃煙喚醒了她的失神。她看著自己被濃煙包圍,卻一點呼吸困難也沒有,這才想到她現在是靈魂。
媽咪!
她目光急切地想找尋,可是屋裡一片煙霧瀰漫,根本看不到人。
她無法再多想,馬上跳窗而入。「媽咪!媽咪!」
她無助地吶喊,終於在桌邊看到陷入昏迷的女人。「媽咪!」
她衝了過去想要背她,但是她的雙手卻從那女人的身上穿過。
對厚!她現在是靈魂……
「不!不!不要!你快起來,不可以死在這裡……」她不斷伸手想拉起她,卻一次一次地落空。
「不要救我……讓我解脫……我太痛苦了……」躺在地上的女人氣若游絲地哀求,一顆顆珍貴的眼淚不斷地滾落,消失在溫度逐漸升高的地板上。
「你不應該這樣的,你怎麼會是為了愛不到就自殺的人?你應該像我媽咪那樣,跟他離婚,跟他拿一半的財產當贍養費,甚至於活得好好的,看那對背叛婚姻、背叛親情的狗男女可以好多久,而不是找死啊!」秋依頹然地坐在已經陷入昏迷的女人身邊,雖然碰不到她,看著她那神似母親的臉龐,那眼角不斷滴落的淚珠,秋依也忍不住雙手捂著臉傷心地啜泣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傻?」
她放下雙手對著昏迷的女子大吼:「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你長得跟我媽咪這樣相像,卻在我面前死去,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地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