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淚仍盈在眼眶,凱依然不敢回頭看他。
當波恩試圖伸手將她轉過來時,她再次緊張起來,想逃走的衝動再次上湧,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瞭解她的恐懼,他在她耳邊悄聲說。
「你說你會等我。」
她渾身一僵,淚又上湧。
慢慢的,他將她轉了過來,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啞聲開口:「你答應過的。」
熱淚奪眶,滑落她潔白的臉。
「你不懂……我……」還以為他對在狼堡所看到的事仍有誤解,她粉唇微顫的啞聲道:「我是……女巫……」
「我知道,你說過了。」波恩提醒她,以拇指撫著她濕潤粉嫩的唇瓣,在月光下凝視著眼前的小女人,開口:「我不在乎。」
一串淚水再次滾落。
他垂首吻去她的淚,堅定的告訴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在乎你是女巫,我不介意你的模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你不瞭解……」她垂眼,顫聲明說:「我殺了……殺了那個……東西……」
「我是不瞭解,這世上有許多事我都不瞭解,但我瞭解你。」波恩看著她淚濕的小臉,心疼的道:「過去這些日子,你不論做什麼事,都有其道理,不會沒有原因。如果你那麼做,一定是因為不得不做,況且要殺人有很多方法,你卻選擇了最糟的一個,你把他的傷與痛轉移到身上,所以才會長出那些膿包,對吧?」
凱震驚的抬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
「就像你治癒我一樣,你吸收轉移了我的傷,我身上的傷疤癒合了,卻轉移到了你身上,你也吸收了他的,這些污穢不是你的,是他的。」
她沒想過他會想通,能夠理解過來。
「告訴我。」波恩瞧著她,道:「你說你會把我想知道的事都告訴我,我說了我不在乎,我知道你聽到了。」
憶起那時,胸中一陣緊抽,他下顎緊繃的問:「告訴我,為什麼你還是覺得必須離開我?」
是的,她承諾過,她說過等他回來,她會告訴他,關於她,所有他想知道的事,但她沒想過事情會走到這一步,沒想過竟然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能力去奪取謀殺另一個生命。
可她承諾過會說,而她也不想再對他有所隱瞞。
這場婚姻,對他如此的不公平,是她一開始就沒有坦白自己,才會讓他娶了一個女巫。
顫顫的,她深吸了口氣,仰望著波恩,開口。
「他是……那個人,他……早就死了……」
凱含淚哽咽告訴他:「他看起來還活著,是因為那個邪惡的東西,剝了他的皮,穿在身上,那東西……很邪惡……他本來……曾經也是人……但他太過渴求力量,捨棄了人心,所以開始吞吃人類,吞吃一切會讓他變得更強的事物……到最後,就連靈魂也開始腐爛,只剩邪惡與污穢……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剩了……」
「你試圖救他。」
「我不知道,我希望,我以為或許還能……」她擰著眉頭,看著他,痛苦而急促的道:「他和我一樣,你懂嗎?那個人曾經是個巫師。」
他張嘴欲言,可她說得匆匆,積壓多時的苦痛和憂慮從嘴中湧出。
「在他的力量流向我時,我看到他殘破的記憶,薄說我的能力是一種災禍,她說的沒錯,母親從小就警告我,不可以這麼做,不能試圖拯救已死之人,不能奪取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不能讓人知道我能夠這麼做。當年我離開威尼斯,是因為我忍不住在救濟院裡幫了人,我的能力被人知道了,我能夠利用大地之母和月神的力量,我可以治癒疾病,我能夠延長生命,教廷、國王、貴族、商人,所有想活下去的人,都來搶奪我,那些我曾救治的生命為了保護我而死去,那些我曾治癒的人為了金錢、為了保命而出賣我。」
她說得匆匆,因為激動,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為什麼離開你?」凱痛苦的看著他,熱淚再次泉湧,「因為威尼斯的那些人仍在找我,因為我奪取了他人的力量,不只是疾病,不只是傷口,而是全部的所有,更因為……因為……」
凱粉唇抖顫著,臉色蒼白,恐懼的說:「也許將來某一天,我也有可能和那個東西一樣,失控、墮落,變成另一個……惡魔。」
波恩看著眼前淚流滿面,痛苦又害怕的凱,終於瞭解為何那個女人來了之後,她變得如此憂鬱,瞭解她為何在狼堡,明明聽見他的話,仍是要走。她害怕她自己,她害怕因此傷害別人,害怕終有一天,會傷害他。
波恩心疼的撫著她的臉,凝望著她濕潤與苦楚滿溢的綠眸,啞聲道:「不會的,你不會,永遠都不會變成像那樣邪惡的東西,我上過戰場,我見識過邪惡,我知道什麼叫做失控,什麼又是墮落,你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你是,我就不會在這裡了。」
他看著在月光下的她,瘠啞的說。
「凱,你是我看過最善良的人。從一開始,我把你綁來,你就可以為了自保,堅持你什麼都不會,我放你走了,你可以頭也不回的離開,你可以換一個地方生活,但你沒有。你留下來了,替人治病,幫我整理那座該死的城堡,把你的存糧和食物都給我。」
風悄悄從樹梢拂過,嘩沙嘩沙的響著,但他的聲音如此清楚,黑眸那般澄澈。
「你不是自私的人,你做不到,你無法眼睜睜看人死去,所以即便快把自己累死,就算那些人畏懼你,差點把你燒死,你還是對他們伸出雙手,對我伸出了你的手。」
他愛憐的凝望著她,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
「他們想燒死你,如果不是我趕到,你已經死了,有好幾次,你都能像對付小卡爾那樣,奪去想傷害你的人們的力量與生命,但你沒有,你不是那樣的人。」